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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烟盒被拨回老人脚下,许方思默不作声,那老人又从羊毛衫口袋里掏出一块糖递过来,“吃糖吧。”

这下许方思彻底无言了,那老人却带着几分不耐烦催促:“拿着,发什么呆?”

许方思听话接过,还是想抽烟但没再动手,剥开糖纸放在嘴里,橙子味水果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很普通的口味,可许方思回忆才想起他似乎有很多年没吃过糖了。

他似乎本来就不怎么吃糖,潜意识觉得自己大概不喜欢这种味道,含在嘴里才发觉这种一下腻到舌根又炸开的酸甜滋味有多吸引人,连日输液,他感觉自己呼吸都是药味,那种味道太熟悉了,降低排异反应的药,连输七天就可以手术,上次输了七天,他在最后关头听到许妍的死讯跑出来,这次也是第七天,还有八个多小时,他就要拥有一个新的器官。

植入腺体可能会影响寿命,必定会影响健康,而且未必成功,他作为beta生活二十多年,很可能接受不了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发生失控,过往的案例中这种情况很多。

总之这个腺体就是一个随时爆炸可能的源头,最好的可能是他变成一个劣等的孱弱omega。

这次被抓走,向回给他注射的那个药说是可以治疗神经紊乱,所以他目前没再陷入神志不清的状态,他清楚记得那天在派出所里梁迢的话,梁迢带他回家他很感激,但他也不会抱有不应该的期望,他很明白自己的不堪,从没想过和梁迢重归于好,更何况用那种身份。

梁迢大概也不会对未来的配偶不忠。

倒先不用考虑其他的问题,抛开一切就事实而言,梁迢说过对他不感兴趣,而他也明白如今的自己毫无可取之处,他和梁迢其实没什么可能了,所以这一番折腾耗时费力其实毫无必要,只是这道理无从讲述,就只好任其发展了,好在最终受害的也只有他,于其他人而言没什么大的损失。

许方思已经想好将来怎么办,等做完手术他一定要先去看一看许妍,再看一看奶奶,最好能等到梁迢的新电影上映,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时候,最好可以吧。

然后之后……

许方思以为,自己已经无家可归。

许方思看着自己扎满针孔的手背,又翻过来,瓷片划烂的手掌已经结痂了,他不太容易留疤,但这个太深了,所以有一道很突兀的凸起横在手掌中心,握拳的时候那种异物感就好像手心还握着那块瓷片,只要用力就能划烂一切。

他攥紧手心感受那一瞬间的刺痛心想:也不算完全徒劳无功。

他会有一个很接近梁迢味道的腺体。

他居然有一丝庆幸这个腺体是洋桔梗的,可是实际上他极度抗拒一切洋桔梗的气息,甚至对这种味道产生生理性的厌恶,只要闻到就作呕眩晕。

他被洋桔梗和气泡酒的味道困了三年,靳惟笙爱好在他困顿的时候用这种手段戏弄他,他很清楚那不是梁迢,他不可能嗅到那么明显的味道,他是个对信息素迟钝的beta,梁迢以前不愿意告诉他那是什么味道,他追问梁迢就扑倒作势咬他:“咬你一口你就知道了。”

然后笑笑闹闹地含糊过去,有几次咬了一下也是浅尝辄止,梁迢很有分寸,他也不想他们产生太多羁绊,所以只隐隐约约知道是花香,也猜到梁迢为什么不乐意告诉自己。

——大概就如同十七岁校庆后台那晚,梁迢吞着口水向他借肩膀时候的窘迫一样吧。

托靳惟笙的福,他知道了无限贴近梁迢信息素的味道是怎样的,尽管因此痛苦不已。

然后那一次梁迢的易感期,梁迢的标记终于不再有分寸,他短暂地对信息素敏感了一会儿,然后终于知道梁迢的信息素是什么样子的。

有点甜,有点醉人,不是想象中毫无攻击性的花香,笼罩起人的时候其实也很有压迫感。

洋桔梗是很好的花。

四舍五入算起来,他陪梁迢度过了两次易感期,虽然他起不到什么大的作用,易感期只是交\配的话很难缓解热潮,所以上次最后梁迢其实还是用了很多抑制剂,只不过可能普通抑制剂应对易感期有些不够看,所以后期他们还是做了很多次,他也首次认识到十七岁的自己敢于陪一个处于易感期的陌生alpha还没出事是有多大的侥幸,还好那是梁迢。

听说梁迢现在还在隔离室,这次梁迢应该有足够高级的抑制剂吧?

吃着糖,外头烟花彻底消散,老者的烟也抽完了,萍水相逢大概就这样结束,可老人没急着起身,反而问:“这么年轻住院,什么毛病?”

许方思说:“脑子有毛病。”

倒不是为了骂人,但意思是差不多的。

老人笑出来,苍老的声音愉悦不已,拐杖点着地面故作愠怒:“好好说。”

“那就没什么病吧。”许方思含着糖:“老伯,你呢?”

“我看也是,就是瘦得没人样。”老人打量这个年轻beta,然后答:“家里烦心事多,出来消停两天。”

许方思狐疑,嘎吱咬碎了嘴里的糖,“来医院消停?”

“是啊。”老人理所当然指着楼梯间:“这多好?”

许方思含着糖想:抽烟还得躲着人,确实好。

见他发呆,老人笑了,眼尾深纹露出来显出几分疏朗,他又问:“你住哪间?”

许方思报出一个房号,而后没来得及注意老人眼中莫名的打量就被循着说话声找来的护士打断。

“谁在楼道里?”

二人同时噤声,护士已经到了近前,看清是谁之后立马上火了,又不敢大声计较,只能嘴里数落着:“您又抽烟了?说了不能抽烟,您那个肺的片子您自个儿不看吗?”

许方思跟着站起来,嘴里的糖出于心虚三两下嚼碎咽了,护士转头看到他,更恼火:“你怎么也在这儿?”

许方思张了张嘴没话说,护士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烟盒上。

“我……没”抽到呢。

许方思没说完又被适时插话的老人一盆脏水泼下来:“你看,冤枉我了吧?这大过节,我看江边热闹过来看烟花,他蹲着抽烟,我就聊了两句,吃了块糖。”说着拿出糖纸展示。

护士目光在两人间徘徊,最终怀疑的目光变为审视,许方思彻底说不清了。

许方思看出护士对那老人的尊敬,自然,能住这里的病患非富即贵,也因此他刚才没有乱说话,也不曾打听对方身份。

在那老人拄着拐杖蹒跚回病房之后他跟在护士身后回自己病房,护士倒没为难这个可怜beta,叹了口气叫他早点休息准备好明早的手术,许方思点点头,越过窗帘缝隙看对面,已经一点多了。

江边的人都散了,霓虹灯也尽数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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