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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那张脸,继续用变化了的声线说:

“恁认错了!”

司少康一甩手将那人彻底打昏,这才调匀呼吸,憋着笑将第五君带走。

两人又赶了十里路,司少康的半边衣袖全被血浸湿了,却没有停下的意思。

第五君扯住司少康的袖子,从草丛里摘下几株止血的草药,用灵力碾成粉。他不敢去看司少康的眼睛,只是拨开那血红的袖子,将药粉敷在了司少康的伤手上。

司少康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垂眸凝视着第五君。

第五君:“……对不起。”

司少康摆手笑道:“没事,回去你给我洗衣服就行了。”

第五君仍然低着头,扯着司少康的袖子。

过了好久,他说:“好……师父。”

作者有话说:

周末愉快!

第58章 葬昔冢(十)

日落时分,染血的衣袖像是浓墨重彩的太阳余晖。

司少康看着第五君的发顶,用那只没受伤的手摸了摸他的头。

“没事了。刚刚你做得很好,他们并没认出来你,放心吧。”

第五君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父……既早知道,为什么不躲开。”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司少康的伤手上。

司少康一扬眉,“哎”了一声。

“你寻思我想替你挡刀啊!还不是你傻啊!”

第五君蹙眉,嘴唇动了动。

他本想说:“师父既知道所有人的身份,所有人的命数,会在何日何时与何人做何事,为何会不知道我傻站在那里,你早让我站一边不就好了。”

但他并没有说出口,而是将这话咽了下去。哪只是挡刀这么简单,司少康的救命之恩,从玳崆山上到今时今日早就数算不清了。

司少康扯了干净布条出来,将自己的伤手包扎好。他瞅着第五君这副模样,嘴角轻轻勾起。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知道的啊。”

他语气轻快,心中却是微沉。冥冥之中,有什么已经发生了变数,司少康从未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某个人的命数完全在他的掌控之外,他根本无法预测。

偏偏这个人,跟小君……

“所以你最好给我省点心。”

说完这句话,司少康敲了一记第五君的脑袋,潇洒地转身,大步走去。

第五君捂着自己的头,迟钝了好久才跟上。

他望着司少康的背影,踩着司少康走过的土地,在愈加昏暗的山村野地里行走。司少康的白衣像一轮明月,本来在九天之上,不知怎的落入凡尘,好像就为了给他指路似的。

-

第五君跪在司少康的墓前,从日暮时分跪到入夜。

对着坟头和对着灵位的观感迥异。在灸我崖的时候,第五君能对着司少康的灵位说几句俏皮话,连带着打趣灸我崖的列祖列宗;可对着这座石头坟,第五君几个时辰里,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他在墓旁挖了一个土坑,好好地把这束艾草栽了进去,又浇了点水。接着,他从自己的包袱里掏出来几块漂亮石头,盖在了坟头上面,就当旧墓翻新。

天色已晚,第五君的目光晃了晃,从石头坟缓缓挪到天边。

树林里已经漆黑一片,风声桀桀。

“该回去了。”第五君低笑一声,心想:“齐释青可能要发疯了。”

第五君揉了一下膝盖,正准备起身时,他耳朵里适时响起了远在蓬莱岛东灸我崖里的、他的小徒弟刘大刚的叨叨声。

“师父!”大刚喊了一嗓子。

第五君笑了出来。

“师父!我今天白天接诊了十五个病号,刚刚还去出了个急诊!是个腹泻的小婴儿!”

第五君看着司少康的墓,眼神闪动。

他喉结滚了又滚,好像有什么无形的诫命让他发不出声似的,他闭上嘴,用鼻子重重地叹了口气。

大刚的声音还在耳朵里此起彼伏:“师父,你好几天没给我写信了!是不是该给我写信了呀!”

“师父你给我的传音符让我不小心撕破了一个小口口,现在都不敢随身带着了,我夹在了书里。师父你能再做一个传音符给我吗!”

……

第五君抿了抿唇,像是认错一样垂着眼睛。许是大刚一连串的“师父师父”给了第五君勇气,他嘴唇开合,最终也轻轻叫了一声:

“师父。”

他抬眼看向无名无姓、连碑文都没有的坟墓。

“你……”

第五君一开口嗓子就哑了,他停了好久,才继续道:“临死的时候。”

“嘱咐我不要报仇,不要立碑,回灸我崖,不要回来。”

第五君深吸一口气。

“我在灸我崖给你保证过,我不报仇。”

“但我心里一直想查清当年的事。”

“……我也无法不立碑。”

第五君喃喃道:

“师父,你得让我留个念想。”

一个孤独的客旅,在哪里也呆不长久。只有在有人同行的路上留下一个界碑,才能换取短暂的皈依。

第五君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露出一个笑来。

“师父,刚刚你徒孙给我传音了。你天上有灵,在灸我崖多照拂他。”

他最后深深看了这座石头坟一眼,这才转身离去。

第五君翻身上马,耳朵里响起了大刚今日汇报的最后一句:

“师父那我睡啦!晚安!”

第五君笑出了声,明知道大刚不可能听见,还是低声说了一句:“晚安。”

第五君策马追月,疾驰向银珠村。

树影幢幢,阴森得如同堕仙林立。第五君咬着牙,将两年前这段漆黑血腥的路在脑海里走得愈发清晰。

-

第五君开口认下司少康这个师父,司少康却适应了一阵。好几次第五君喊“师父”的时候,司少康都激灵了一下,然后才转身笑眯眯地:“哎——”

“哎”完了,司少康还得再转过去,肩膀耸动几下,明显就是在憋笑,乐不可支,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似的。

第五君瞧他这副样子,索性一会儿喊“师父”一会儿以“你”相称,司少康没有任何意见,两人亦师亦友。

在一个阴雨天,两人总算来到了蓬莱岛极东。

撑着一把破伞,第五君瞅着那个黑咕隆咚的吊脚楼。

“就这儿?”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司少康在掌心里掐了几个诀,像是在确认什么似的,过了好一会儿,才说:

“嗯……”

第五君:“……”

司少康推开了那扇腐朽的大门。

“进来吧,小君。”

第五君环顾四周,见长案之后就是一整面墙的灵堂,不禁问:“这就是师祖们吗?”

司少康“呃”了一声,在屋里点亮火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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