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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路。

要么做一个正派的仙门弟子,堂堂正正地走向自己穷凶极恶的宿命。

要么,就拜入堕仙门下,成为堕仙信徒,逃脱诡断卦。

齐屏冷眼旁观着玄陵门内的所有人,看他们是怎么对他的。

所有人,都看着他墨守清规戒律,继续做他的弟子楷模。

所有人,都叫他一声大师兄,都以他为榜样。

所有人,都认为他圣人一般大度、毫无结缔地接受了他的弟弟要成为未来的掌门,处处压着自己。

所有人,包括他的父兄,都期许、也毫不怀疑他会走上第一条路。关心都是短暂的,他们要的是一个圣名。

凭什么?

齐屏想。

就连他的名字,都是为了屏退堕仙搅扰而起的。从他出生那一刻,他的父亲就认定了他命不在正途。

可“冠”这个字多好啊。

冠绝天下,掌门,第一,无人比肩。

“少主,既然已经佩上玉佩,称呼就得改了。”

在乌木桌上,齐屏老成严肃地对齐冠说:“往后,不可唤我‘兄长’,须叫我‘大师兄’。重血缘,轻修行,于人于己都无益处。”

“兄长!”齐冠立刻叫了起来,伸手就扯了腰间的玉佩,想要塞进齐屏手里,却被齐屏挡开。

掌门,名字,他统统都不想要了。

玄陵掌门凝重地望着齐屏,才十九岁的人,已经压抑得不像样子。

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玄陵掌门还是不忍心让自己的大儿子陷入绝望。他对齐屏说:“我这些年翻遍典籍,找到了一个也许能压制邪祟的法子,但能否驾驭还要看你的造化。”

齐屏眼睛微微亮了,“是什么?”

玄陵掌门喉头微哽,最终还是说了:“七星罗盘。”

“这是玄陵门立派时的镇派之宝,是上古遗留下来主杀伐的罗盘,传闻是邪神之物。这只罗盘阴煞尊崇,邪祟无法靠近,应当亦能格挡诡断卦,但只有灵力极强的人才能压制住。”

齐屏呼吸屏住,嗓子都哑了:“弟子请求一试。”

他们去了藏宝阁,

踏入层层禁制、解开道道锁链,将通体纯黑的七星罗盘捧在手心,齐屏只欣喜了一瞬。

下一刻,就是煞气从罗盘上爆发出来,齐屏纵使反应极快、吊起所有的灵力也无济于事,他被重重地撞飞到墙上,蓦地喷出一口血。

玄陵掌门和齐冠两人合力才将七星罗盘重新封印。

数代以来,玄陵门无人能压制住这只罗盘。

齐屏面无表情地想,他不是被上天眷顾的那个,他不是例外。

没有出路了。

第219章 玳崆山(十一)

就这样,时间飞快流逝。

齐冠成为了玄陵掌门,齐屏成为了玄陵门的大长老,法号相违。

二长老依主和三长老多财都比他们小许多,随着老一辈的人一个个去世,渐渐的,玄陵门就不再有人知道相违长老本名齐屏,其实是掌门齐冠的亲哥哥。

齐屏刻意疏远着齐冠,他站在一旁,作为玄陵掌门的陪衬,尽着自己的本分。

他看着齐冠意气风发,作为年轻有为的掌门,结识了另外两个年轻的掌门——见剑监的陈世泊,和斧福府的柳相悯——并且结拜为兄弟。

在他的亲弟弟认了别人当兄弟的地方,齐屏偶然发现了一处古迹。那是一片榴莲果园,果园深处有一块饱经风霜、字迹斑驳难辨的小石碑,齐屏看了许久,终于看出上面写了那是埋藏邪神火眼之处。

在那一刻,齐屏仿佛听见了宿命在对他说话。

齐冠还有另外两个年轻掌门兴致勃勃地想要为他们的结拜留个纪念。他们也看见了这块小石碑,认清上面的字后,纷纷拍手称叹他们真是选了个了不得的风水宝地,他们是如何如何的有缘。

「蓬莱仙门八十有八,而今玄陵门、见剑监、斧福府皆扶持新主,三人一见如故,又逢苍天示意,过路宝地,遂在此结拜兄弟。从今以后,三派一家,风雨同舟,生死与共。」

齐屏静静地看着新碑上刻的碑文。

这三个年轻掌门是有多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把他们结拜的石碑放在了记叙了上古神仙典故的石碑前面,年少轻狂,喧宾夺主。

但齐屏什么都没说。

他虽然只比齐冠年长三岁,但因为心事过重,操心过多,脸上已经出现了皱纹,尤其是眉心间的川字深如沟壑。

那块风化的石碑刻在了他的脑海里,齐屏无法停止思考碑文上的每一个字,眼前浮现起的都是上古时期仙魔大战的风云,在那一刻,他好像亲身参与了似的,一贯起不了任何波澜的沉重心脏突然有了点活力。

这种活力,是糅合了求生欲的野心。

野心一旦起了苗头,就如同春草,风吹即生,火烧不尽。

齐屏身上的人情味越发淡了,跟齐冠的距离越发远了。他看着齐冠各种阳谋阴谋、不那么正统不那么严肃的手段,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他弟弟聪慧,而是想:齐冠不配做掌门。

如果玄陵掌门是自己,定然比他做得更好。

后来,齐冠娶妻生子。

齐屏与依主和多财陪伴着掌门齐冠,在产房外等候。

却没想到,本来锁在藏宝阁深处、上百年无人能驾驭的七星罗盘,突然挣脱禁制,冲了过来。

那罗盘被小婴儿抓住的时候,所有人都惊呆了。

“相违长老!”

有弟子唤了他一声,他转头看去,看到那弟子惊恐的神色和连忙递上的手帕,才意识到自己口鼻都在流血。

七星罗盘不让他保命,反而主动飞到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手里。

是齐冠的孩子,抢走了他行走仙途的最后的机缘。

产房内煞气爆发的一刹那,相违突然抬头,在天尽头看见了一团黑烟。

那是邪神之力。

只有相违看见了。

宿命。

这两个字再度浮现在他心头。

因为妻子难产去世,齐冠一下陷入悲痛,再加上要照顾新添的小少主,更无人顾得上吐血的相违。

他近来身体出了诸多毛病,无意识地出血只是症状之一。相违摸上自己的脉象,果然摸到了死脉。

时候到了。

诡断卦,不会好死。

相违站了起来,给自己的房间下了禁制,然后走到房间的一角,打开了一个无人能发现的隐匿机关。

思虑重之人擅机关术,整个玄陵门无人能出其右。

从那个机关里,他取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宣纸。

那是从榴莲园那个记载了上古典故的石碑上拓下来的碑印。他将其展开,放在自己面前。

“玉清无量天尊。邪神君。”

相违冷冷地念着,语气并不像是祝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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