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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顺民——如果抚子内亲王来,他们都会死在接待抚子内亲王的宴会上。奉玄、佛子和贺兰奢会陪抚子内亲王翻过长悲山,进入妫州。

抚子内亲王说服了崔琬,崔琬留在原地,内亲王轻装简行随崔涤来了军营。抚子内亲王已经拟好遗书,将遗书和玄象琵琶一并托付给了紫蝉,如果此行她不幸身亡,紫蝉会将琵琶和信交给崔琬,由崔琬向陛下上报她因染疾而死。

韦衡亲自在营门外等候抚子内亲王。

马车停在了前方。

奉玄和佛子站在韦衡身边,贺兰奢也在,众人一起看着马车停下。奉玄和佛子在上汝郡见到了抚子内亲王。在上汝郡外,奉玄和佛子也曾等待过一辆马车,马车里没有抚子内亲王,只有抱着玄象琵琶的崔琬,崔琬下车后,命人杀了奉玄和佛子,并且派人追杀贺兰奢。

猎猎大风吹动车轿上的绸子,绸子发出窸窣的声响。垂下的玉珠和玉铃发出细微而清脆的撞击声。

马车停稳,崔涤站在一边,等着车上的人走下来。棱伽先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摆好轿凳后,扶着抚子内亲王下了车。紫蝉抱着琵琶最后下了车。

棱伽接过琵琶,换紫蝉搀扶内亲王。

抚子内亲王没有戴帷帽,眼上缚了一条轻纱,眉间画了隆正年间流行的绿色花钿,眉毛描黑,一头光滑的乌发只用金冠和金簪绾起。绿色花钿是隆正风流最明显的标志,隆正年间,太女监国,女子的妆容华丽而大胆。

风吹起抚子内亲王的层层大袖衫,奉玄望着抚子内亲王,忽然有所触动,他并不感到悲伤,只是在看到抚子内亲王的装束后,恍惚看到了过去。

时间也消磨在衣袖和鬓发之间。

韦衡向抚子内亲王长拜,抚子内亲王颔首答礼。

贺兰奢一直没有说话。

抚子内亲王先问韦衡:“贺家郎君也在吧。”

贺兰奢这才开口,说:“内亲王记仇。”

奉玄不知道为什么贺兰奢要说抚子内亲王记仇,他不记得贺兰奢与抚子内亲王之间发生过直接的冲突,刹那之间,他忽然记起贺兰奢曾把他引开去而复返——或许就是在他不在场时,贺兰奢与抚子内亲王起了冲突,最后佛子跟着贺兰奢走了。

抚子内亲王说:“仇在解开,不在结下。我不问郎君,郎君不问我,仇便留在了心里。”

贺兰奢不说话。

抚子内亲王说:“我来这里,是听说郎君在这里。”

贺兰奢说:“我不信。”

抚子内亲王笑了笑。

隔了一会儿,贺兰奢说:“您要去妫州,我会保护您。”

“多谢郎君。”

“您说您来这里,也是为了我。您开了一个优雅的玩笑,可是我会当真。”贺兰奢对抚子内亲王说:“殿下为求琵琶之道,冒死西渡,如今学成,不应该更珍重身体,好安稳将琵琶之道带回母国么?”

抚子内亲王说:“郎君不必以为深闺妇人没有常人之勇,仁者不惧,仁心人人皆有。道在人为,曾经我愿意为寻求琵琶之道西渡,如今愿意为仁者之道来到此地,求道之心无二。我带不回琵琶之道,往后日本国还会有人带回。我不来这里,去世的人却只能去世。”

人人都知道抚子内亲王是一位精通琵琶术的贵人,只记得她会琵琶,经常忘了她为学琵琶付出了什么——无非常之心,不能为非常之事,抚子内亲王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人,主意最是坚定,海上风浪巨大,抚子内亲王在二十岁时就敢舍命西渡,后来又亲自刺瞎双目,即使是男子或许也无法拥有抚子内亲王一般的决心与勇气。

韦衡将抚子内亲王送到营帐,请内亲王稍作休息。抚子内亲王忽然说:“奉玄郎君,请暂时留下。”

抚子内亲王让棱伽把琵琶给自己,她接过琵琶,对奉玄说:“我曾说将鸣鸾琵琶送给奉玄郎君,郎君没有接受。此次我又带来了鸣鸾琵琶,还请郎君不要拒绝用鸣鸾为我拂弦。”

抚子内亲王说得合情合理,众人离开后,只有奉玄留在内亲王的帐内。

抚子内亲王听着声音,用日本国语问了紫蝉几句话,紫蝉也用日本国语回答了抚子内亲王。棱伽走到了帐外,放下了营帐的帘子。

奉玄抱过琵琶,问抚子内亲王:“内亲王想听什么曲子?”

抚子内亲王说:“麻烦郎君弹一遍《虚舟》吧。”

抚子内亲王说:“《虚舟》是我到达中原后,学会的第一首曲子。”

奉玄揭去琵琶锦囊,碰了碰琵琶弦。方舟而济于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①——“虚舟”二字出自《庄子》中的《山木》一篇,指无人之舟。《虚舟》琵琶曲由由南入北的一位南朝乐师制曲,曲中暗含身世如舟、播迁流离之意,愁绪如水荡开,最终结束于虚己旷达之志。

抚子内亲王寻着琵琶声转头看向奉玄,其实她看不到奉玄,她的声音依旧温和,带着日本国口音,“郎君要不要猜猜我是在哪里第一次听到了《虚舟》?”

奉玄说:“在太极宫?”

“八郎,”抚子内亲王说,“我在东宫第一次听到了《虚舟》。”

八郎。一声“八郎”,天旋地转,山海倒悬,奉玄瞬间头皮发麻。

作者有话说:

①方舟而济於河,有虚船来触舟,虽有惼心之人不怒。——《庄子·山木》

第55章 虚舟3

有人夜半持舟去

奉玄对抚子内亲王说:“内亲王在叫我吗?”

奉玄说:“内亲王认错人了。”

没有荀靖之,没有八郎。在卢州的只有奉玄。

抚子内亲王说:“我看不见,紫蝉可以看见。你哥哥的左手上有一颗痣,你的手上没有。”

奉玄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指,不肯去碰琵琶,他说:“我没有哥哥。”

他咬紧了牙,浑身紧绷,几乎一字一顿般生硬地问:“只是,内亲王从长安来,陛下,可还安好?”

抚子内亲王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郎君。”她说:“陛下自言:头风时发,旧疮偶痛。”

奉玄只觉得舌根苦麻,僵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诸亲王……可还安好?”

“太子殿下感念手足之情,诸亲王性命无虞。”

“寿昌公主,安好?”

“一别多年,陛下下令,公主有过,不得入京,已成……庶人。”

“旧时……宫人,安好?”

“逝者长已逝,生者多远迁。宫中新人多过旧人。逝者如昔日内傅母郁康子,家世渊雅,志密心恭,十五年出宫,落发为尼,去年离世,陛下追赠第一品,下令厚葬。”

十五年,自然是隆正十五年。奉玄鼻酸眼涩,努力睁了睁眼睛,希望自己的眼中能不流下眼泪,“昔日命人为内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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