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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死不能拖延,拖延太久,会发生祸乱。当他死的那天,我会回来见你,以第五岐的身份光明正大见你。”

荀靖之忽然一把拉住了第五岐,他说:“你还是要离开一阵?”他感受到了自己的愠怒,或许他不该这样,洛阳、第五家的人、贺兰奢……一条一条人命压在他的心上,逼迫他冷静,但是他还是动怒了,他说:“第五岐,你又在自说自话了。我不让你离开。我说不清自己的情绪,但我现在的心情绝不平和,我见到了你,尚未得知自己情绪的全貌,而你就要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我该体谅你,我也疑惑自己的自私,可是我不想放开我拉着你的手。我这梦,原来做得还是不够深,所以总是要醒。”

几案上的水杯因为他的动作而翻倒,茶水顺着几案流下去,滴在第五岐的衣服上。

水要流光了。

荀靖之拽着第五岐的衣服,依旧没有松手,他说:“你要复仇,你要去找房安世,我不能参与分毫,对吗?我是局外人。我是局外人。我又要看着你独自离开,是吗?!”

第五岐将自己的手覆在荀靖之的手上,他看向荀靖之,目光中并无任何躲避,他说:“奉玄,我说是的,但这不是因为你是局外人,而是因为你是我心上的人。其实……我不敢和你说太多的话,我怕我看着你,就不想去面对房安世了。我要独自面对房安世的死,因为我不想让你看见我复仇时的愤怒,我害怕让你知道我的狰狞面目——我想,如果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如果你能平安无恙,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将手轻轻盖在了荀靖之的眼睛上,捂住了他的眼睛,荀靖之又因为他而流泪。

永远都是干干净净的。

第五岐的声音微微颤抖,失去了向来的波澜不惊,他说:“奉玄,在日本国,有一天我抄《涅槃经》,经里写了一个故事,我想起了你。经文中说,有猎师追逐一只鸽子,鸽子躲进了舍利弗的影子中,得以安身,但是鸽子依旧不能逃脱被追逐的恐惧,颤栗如芭蕉树动。而后鸽子逃进了佛的影子中,佛的法力深厚,影子也有无边法力,鸽子躲入其中,立刻就不再颤栗了。如果我是那只鸽子,我的心中有无限惊恐,那我知道,投入你的影子中,我就可以安心——我害怕去见一个仇人,害怕被我所无法承受的真相所追及。但是你在建业,这就足够了。我会来见你,就像鸽子要躲到佛的影子里。”

荀靖之抓着第五岐的手,泣不成声。

第168章 鸽隐2

贞和四年,三月的倒数第二天

高平郡王该在四月初一去石头城轮值,他和部下曹霸交换了一天,决定在四月推迟一天再去轮值。

高平郡王的家仆去曹霸宅中为高平郡王送请求交换一天的信,曹霸收了信,说:“我知道了,我懒得写信,你直接和郡王说,换三天都行。”说完了问高平郡王的家仆:“你们郡王有事,郡王病了?”

家仆说:“呃……好像没事呀。”

曹霸听完一乐,说:“嗐呀,你们郡王病了就直说嘛,你个小子,说话怪委婉的。”

“是小人不会说话、不会说话。”

“算了,唉,前几天有人掉脑袋,其中有人就是监视你们家郡王的,你还是别多说话了。”

“谢曹大人体谅。”

曹霸说:“不过你们郡王也不容易,歇两天就歇两天吧。西边的军费,他得找门阀蛮子们要,铁也得找人要,建业挖沟挖臭泥,他还得管——我都想不到这点破活,你们郡王还得亲自看着。你们郡王前一阵是每天都去盯着士兵清理运渎的吧,我前一阵路过西州城外面,瞪眼一看,好家伙啊,我看见你们郡王自己也跟着挖泥呢,我这气立刻就上来了,一脚把一个士兵踹进了沟里——怎么郡王下运渎挖沟,你看着呀?!”

“曹大人辛苦,这一脚该踢。三月二十一那天,我听说我们郡王的衣服上都是泥,都没办法穿啦,西州城那边来了人,特意回府里给郡王拿了一身衣服。郡王太累了,衣服都脏了。”

“啊……啊……二十一那天啊。”曹霸说:“我那一脚可能不太该踢。我踢的那小子就是给你们郡王拿衣服的,你们郡王脱了袍子,下运渎去看淤泥挖得怎么样了。不过,他老子的,要我说,这都是王洽那老东西的错。”

“王大人是……?”

“王洽嘛,你不可能不知道他,去年他的出殡队伍那么老长,建业人谁不知道他。没印象?就是陛下的姨丈,王将军。”

“哦,王老大人!”

“对,一个老头儿。你家郡王这位置,得是天家人出任,但陛下的子嗣过世了,之前这个位置其实一直空着呢,事务都是王将军那个老头儿代管的。他是老实,可他懒,年岁太大了,西州城的兵也被他带得惫懒了,所以我才看不惯他们。房安世,呸,唉……就叫房安世吧,他要是没被抓出来,我还以为他忠心耿耿呢,万一哪天长江中上游出点事儿,建业一空,他那东府兵能把西边的兵冲烂了——要不说陛下要把外甥调回来呢,实在英明。再换个老家伙管下去,暮气沉沉、军纪松散,哪成样子啊。”

“兵不好带,曹大人也辛苦。”

“不辛苦,命苦。行了,你们郡王有事,我知道了。我不为难你了,你回去吧。我们家杏树结子,我赏你俩杏吃,你要是吃,就路过树底下的时候自己摘点儿。”

“多谢曹大人。”

高平郡王的家仆走了,曹霸想着,今天已是三月下旬了,三月的倒数第二天好像就是……处死假房安世的日子。

同是武人,曹霸忽然感到有点悲凉。一根柱子倒了,房子没倒,可是住在房子里的人,总是要感受到一点点不安的。

曹霸记得不错,就在贞和四年,三月的倒数第二天,许朝原上将军房安世被凌迟处死了。

建业名叫房安世之人,是个冒名顶替的罪人,冒名顶替、窥视宗室、通敌卖国、私藏甲兵、买凶.杀人、滥杀无辜、贪污受贿……他罪大恶极,且有效法南吴武帝之心——南朝卫朝被寒人武将窃了国,吴武帝建立吴朝,代替了卫朝。

假房安世在等待机会,他想着总有一天,江表门阀会和宗室之间发生冲突,鹬蚌相争,而他会是得利的渔翁。不过他时运不济,没等到江表门阀和宗室发生冲突,自己先露出了马脚,被陛下和录公捉住了。

他要杀柏中水,反而出卖了自己——柏中水知道他不是房安世。

假房安世的母亲姓刘,他名叫四郎。刘四郎?普普通通的名字。门阀子弟们得知这件事后,其中有人说,出身轻贱的人,本来也配不上好名字,刘四郎这个名字很符合刘四郎的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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