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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哪一种世俗中的关系。
第五岐住在城东,荀靖之说:“五岐兄,我走累了,我陪你回你家,你借我一匹马吧,我骑回去。”
第五岐说:“不去我家了吧。”
荀靖之愣了一下,问:“为什么?”
“我家有好多贺喜的人,我在躲着他们。”
荀靖之笑了笑,说:“辛苦了。要不你去我家歇一歇,天黑了再回去。”
“吾友累了?”
“有点累。”
“我找守城的士兵借两匹马,送你回去。等一会儿就把马给他们送回来。”
“算了,再走走吧。”荀靖之抬头看了看天色,天是粉色的。里坊中有人家做饭,低处飘着炊烟。
荀靖之问第五岐说:“好友,建业有很多人,到处都是人。我和你……活在什么样的世俗之中?”
第五岐说:“……其实我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坦诚,“奉玄,我并不常常遵守世俗的德行,我们在宣德附近相见时,我不是以一个守德者的身份出现的,我的剑上有血、我没有用真实的身份。我们活在世俗之中,如果我的所作所为与世俗相和,我不觉得非常高兴,不和,有时候我也不觉得我错了。”
荀靖之替第五岐开脱——世俗是什么,他说:“道经《逍遥游》说:内外之分、荣辱之境,不过如此罢了。好友,不过如此罢了。”
第五岐拉起荀靖之的手,说:“我的姑母在世时,担任中书舍人,我姑母处理事务,总是处理得很好,但是人们讥讽第五家,谓我家阴盛阳衰。我的父母不是夫妻,长安又多有议论,然而我见世俗所谓的正人君子妻妾成群,我父母间的感情,哪一样都不比‘君子’差。父母辈远去,我渐渐成人,成为一个又一个流言的主角。
“柏中水是一个仰慕长公主殿下的人物,当我以柏中水的身份出现时,建业人明里暗里讽刺柏中水与长公主殿下的关系,可我并不觉得柏中水的身份可耻——他仰慕一个人,无论如何,这并不可笑、也不可耻。
“我不为我们的关系设下限制,不愿意将这段关系严丝合缝地塞入某种世俗的关系中。我们活在怎么样的世俗中,我不在意,我所在意的,只是你怎么看我。”
何必将一段关系严丝合缝地塞入某种世俗的关系中,迎合世俗。荀靖之握住第五岐的手。携手同行。
惠而好我,携手同行。
天是粉的,意味着明天又是晴好的一天,明天又是要练习骑射的一天。人清闲的时候,闲得过分;忙的时候,又常常让人忙得没了样子。第五岐忙了好久,昨日才封侯,而五日盛会又马上就到,忙里偷闲,荀靖之觉得,他和第五岐就这样在街上一起走,就很好很好了。
他记得六如比丘尼曾说,人知有八苦,不知有三苦:苦苦,苦中又有苦;坏苦,乐不能长乐,不乐时便有烦恼逼心,于是知道乐是会坏的;行苦,一切都在变,人由少壮步入老年,又步入死亡,如同海浪前行,没有止息之时。
欢乐易逝,一切都会变。不过变不一定变得不好,是哪一年哪一月的哪一日,他对第五岐生出了朋友之外的心思呢?这是变,但是不算行苦。欢乐易逝,人们也都会死,他和第五岐之间,用不着其他人评说——
他对第五岐的感情,不起于淫、不起于恶,不输给任何人与人之间所能有的感情。坚冰偶然裂开一道缝隙,有一团火焰在他的心中静静燃烧,焰色之纯净,不逊于任何人的心火。
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世俗……不必有和世俗为敌的心思,因为,人有时根本不必用世俗要求自己。*
在隔了不知道多少年之后,清凉山人无事时哼的“且逍且遥,以遨以游”,忽然出现在荀靖之的耳侧。一段面目模糊的入道岁月化成灵光一点,猛然得到了回响,山中故道,有悠悠白云,他记起了自己的修士的身份。当年修什么,逍遥游。
离世异俗。且逍且遥,以遨以游。
作者有话说:
何处舐觞来,原文不是“舐”,网站显示不出来这个字,所以用可以显示的近义字替换掉了。
*《逍遥游》:而宋荣子犹然笑之。且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内外之分,辩乎荣辱之境,斯已矣。
“好友”是指一种友情状态(初几卷)、一种二人之间独一无二的感情(中几卷),也是“逍遥游”(后几卷),从普通名词变成对两人而言专有的名词~
第184章 偷闲3
不知枕上黑发散
四月十八日,裴家阿昙砸了“最妙因缘”古筝。裴昙对舅舅陈公绥一家多有照顾,裴昙的舅母知道这件事之后,给被派去建业南边的临江县处理公务的陈公绥写了一封信,让人叫陈公绥回来后告诉裴简:阿昙有好母亲,也有好舅舅、好舅母,不依靠一个不懂事的弟弟。
陈公绥处理完公务,当天就冲回了建业,去了一趟裴家。陈公绥是看着裴昙、裴简长大的,裴简没良心,被祖父认回裴家之后,嫌弃母亲和舅舅出身寒门,拖累了他,渐渐就不和舅舅家来往了。
陈公绥到了裴家,裴简的叔父不让人放他进宅子,手持便面挥了挥并不存在的尘土,对陈公绥冷嘲热讽说:“倷得记得,倷姓陈,陈家与裴家葛弗一样的,倷家高攀我家。往前推几十载,倷父亲、爷爷都给我家牵马,主仆有别,马夫之子能来主人家当客人哉?”
陈公绥被裴简的叔父气得浑身发抖,陈公绥的儿子陈椿年在荀靖之手下任职,听说事情之后吓得向荀靖之请了假,去裴家接回了父亲,把被气得脸色青白的父亲扶回了自己家。
裴昙砸筝、陈公绥被裴家奚落……只用了大半天,建业的流言就传开了。长公主给荀靖之传了口信,让他这几天去看望陈公绥一趟——五日盛会当前,江表门阀把寒门往外推,那荀靖之就要把寒门拉拢过来。
傍晚,荀靖之从马场回到城中后,沐浴完换了一身衣服,让人告诉第五岐自己有事,明天自己一定见他,然后挑了礼物,亲自去了一趟陈公绥家。他忙了一天,虽然很累,但是不打算拖延去看望陈公绥这件事,他要让建业人马上知道天家对寒门的重视。
去了陈家之后,荀靖之对陈公绥说:“陈大人是真正务实之人,督收粮税、劝课农桑,功绩过人,若无陈大人,朝中大臣将少得禄米。若无陈大人这样能干的人,江表门阀也不得安坐。寒门不寒,陈大人自是贵人——陈大人这样的官员,是我许朝的贵人。”
陈公绥听了荀靖之的话,感动得眼泪直流,拉着荀靖之的手感慨了很久。陈公绥的头发早就白了,隆正四年,他参加了科举,考中了明经科,经过吏部铨选后授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