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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听说崔大人很早就认识郡王了,在郡王入道的时候,你们就认识了,这可是真的吗?我不在建业,是个地方官,要是听说的是错的,那也正常,崔大人别嫌我说错了话。”

崔琬说:“是真的。”

“不愧是崔大人呀。”

“我那时不知道眼前的人是未来的高平郡王。”

崔琬第一次见荀靖之时,不知道他是未来的高平郡王,差点让手下杀了他。崔琬这个人有时候心狠得吓人,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和崔涤做朋友,似乎是崔涤亏了——崔涤能与人共苦,但他是一个能同甘却很少能共苦的人,他想做高官,做高官就要学会无情。

崔琬愿意和荀靖之做朋友,倒不是因为荀靖之成了高平郡王,而是因为他不用防备着荀靖之:荀靖之很少玩弄心术,不会忽然从他身后插来一刀。

明夷年间,回建业之后,崔琬和卢仲容都谋求官职,卢仲容对崔琬说自己意不在官位,崔琬听了笑了一下,他才不信呢,他不信是对的——没过多久,卢仲容就娶了永平翁主,拿到了更高的官职,压了崔琬一头。

不同姓氏的门阀子弟之间,有真情也有竞争,是朋友也是对手,要互相提携,更要互相防备。当涂裴家当年仗着哀太子的提拔一骑绝尘,把其他江表门阀甩在了后面,很少对其他门阀伸出援手,现在哀太子死了,裴家变成了被扔在后面的家族,其他几家分走了他家的势力,不太愿意帮助他家。

崔琬对郡守说:“大人,郡王常有,可高平郡王这样的人不常有。你想要故意亲近高平郡王,我会告诉你没有这样的必要。如果大人做事能心怀公道,那高平郡王自然会欣赏大人的。高平郡王心善有德,为真君子,自我观之,自是宗室诸郡王中第一人。”

郡守说:“是、是。”他说:“郡王自然是有德的,我听说周家有一个子弟,和郡王发生过争执,五月建业围猎时,郡王没为难他,还帮他表弟解围了,郡王以德报怨,自是德行第一呀。”

周家有一个子弟,崔琬知道,这个子弟叫“周紫麟”,他说:“有人说高平郡王傲气凌人,这是假话。我和郡王在很早之前就认识,郡王抬腿就能踢断狂尸的脖颈——这我是亲自见过的。周家子弟才是傲气凌人,他冒犯了郡王,郡王是真君子,懂得什么是礼数,所以不曾给他难看,连动手也没动手。围猎时又救了他的表弟。郡王不是不勇,是勇而有德。大人,你怕高平郡王,不如怕监察御史。”

郡守哈哈一笑,抓住崔琬话里的“踢断狂尸的脖颈”,问崔琬:“郡王真有本事!崔大人和郡王一起见过狂尸,是不是算共患难了?”

崔琬说:“大人太抬举崔某人了,郡王和宛春侯算共患难,我哪里算得上呢。”

郡守陪崔琬走到了高阁前,伸手请崔琬登楼。登楼时,上楼的木阶狭窄陡峭,崔琬走到了楼上,喘了几口气,郡守请他抬眼向外望,崔琬抬头看向高阁之外,发现东苕郡正笼罩在一团湿气里,竟然如同处在云中。

延庆寺敲了钟,一阵风从吹过,高阁檐下的铁马叮叮作响,楼下的紫竹竹海发出一阵“沙沙”声。

崔琬问郡守:“云生千丈,风吹日老。大人,你看这云雾是湿气还是雨气呢?不知道今天东苕郡会不会下雨。”

郡守说:“是湿气,不下雨,这种天气我早就见惯了。”

崔琬说:“要是下雨就好了,我上次和郡王、宛春侯在佛寺里小聚,是一个雨天。那是一个秋天的雨天,是八年或九年之前的事情了。”

楼梯处传来声音,有人叫“大人”、“大人”,提醒东苕郡郡守该回去处理公务了。郡守对崔琬说:“实在不好意思。”和崔琬客气了几句,就告别了。

在雨里相聚是乾佑六年的事情了。郡守走了之后,崔琬忽然想起来了具体的年月,于是待在高楼上,将乾佑六年之后的事情梳理了一遍:

乾佑七年,崔琬记得很清楚,就在这一年的冬天,他从韦衡身后推了韦衡一把,把韦衡推到了死亡中。

如今崔琬察觉到了自己的傲慢,而他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人——他已不能像当年一样,或像卢仲容或他的叔父兄弟们一样,完全不顾民生疾苦、把所有寒人当成猪狗,高高在上,骄傲于自己的出身,认为一切都因为出身而变得理所当然,沉迷于门阀的清高大梦中;可他又不能舍下自己的身份,总得固执地保留着自己的几分傲慢。

不上不下。

崔琬一直在为自己的仕途谋划,为了让往后的仕途更加通畅,崔琬需要去地方任职。许朝正五品以下的官员,若想升职,需要参加吏部的铨选,崔琬的官职不到正五品,因此早在去年十月,他就去吏部参加了铨选,只要能通过铨选,他便获得了升职外任的资格,走在了别人的前头。

言、书、身、判,铨选所考察的,崔琬一样不差,不过他知道不论自己答成什么样,自己都会通过这次铨选——因为吏部主事的人是录公的表弟,是江表门阀的自家人。

铨选有一道题,问如何处理灾年,崔琬以为既然百姓拿不出粮米,除了减税赈灾之外,还可以要求士绅一同赈灾,先保住百姓。

录公的表弟是主考,出身寒门的陈公绥担任副考官。录公的表弟夸了崔琬,他看不起出身寒门的陈公绥,根本不和陈公绥说话。崔琬一开始也没有将陈公绥当成一回事,直到陈公绥在听完崔琬的回答后,和他说他的回答有问题——

陈公绥说:“郎君,你要士绅出粮,想得很好,但你要不到的,你还会得罪人。要人钱米等于要人性命,你清贵不能代表所有人都大方。我现在要你给我二十两银子、明天和后天继续给我,我说你若不给我,这个月潮州就有二百个人饿死,我想你只会觉得我有毛病,潮州人饿死,关你什么事——而牛马饿死,又关贵族什么事?”

崔琬问陈公绥那怎么办?

陈公绥给崔琬判了“过”,让他通过了面答。陈公绥没有判下“否”的权利,他回复崔琬说:“郎君,你有文名,你既是文雅人,不妨在山海之间多办些宴会,宴请士绅,他们爱面子,都会参加的。他们一旦出门赴宴,百姓在路上卖些小东西,赚些从他们手里漏下来的小钱,就能活命了。郎君,我知道你出身高贵,向来做京官,如果你将来有机会外任,我请你去地方看一看民生疾苦,不要把外任当作是去地方搜刮钱财、游玩山水的三年长假。”

搜刮钱财、游山玩水,崔琬满腹经史,一下子就想到了典故,美姿容者鱼弘曰:“我为郡,所谓四尽:水中鱼鳖尽、山中獐鹿尽、田中米谷尽、村中民庶尽。丈夫生世,如轻尘栖弱草、白驹之过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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