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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弋提醒他:“此处是薛大人的私宅,你举止还是收敛些吧。”

封骤哼哼两声,不大在意,叶清弋不懂也不能怪他,从前他在薛晏面前才叫不知收敛。

“话说,你是怎么抓到廖鸿远的?”叶清弋想不通,这案子的关键就是廖鸿远,但此前谁也不知道廖鸿远竟然知晓那么多秘密,封骤怎么知道廖鸿远有用?

封骤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嗯嗯啊啊半天,突然指着内室:“薛大人来了。”

在薛晏面前,叶清弋不敢造次,赶紧上前恭恭敬敬地行礼,他是真心要感谢薛晏,如果不是他自请主审这案子,断案公平,指不定叶家要被人诬成什么样呢。

薛晏点点头,让叶清弋不必多礼:“我出面,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我跟你爹的关系,如今的朝堂早已经不是我离开时候的朝堂了。”

这话叶清弋是听不懂的,封骤却变了脸色,无声地盯着薛晏。

薛晏视而不见,只对眼前年轻气盛的青年笑:“你做的决定,你父亲应该还不知晓吧?倒是奇怪,你父亲那样的人竟能养出你这样的儿子。”

叶清弋想了想,道:“听上去不像褒奖。”

薛晏忍俊不禁,无奈地摇摇头:“罢了,焉知你的抉择不是对的呢?”

封骤蹙眉:“二皇子不怎样,太子就好了?小叶子你可得想清楚了,你这么选,可就没有回头路了啊!”照他对叶瑾的了解,叶瑾知道了至多沉默几天,之后定然会默许叶清弋所为,叶家追随太子,可不是过家家。

叶清弋没说话,薛晏先用拐杖敲了敲地面:“你也不过比叶校尉虚长几岁罢了,换做是你,你又能比他高明到哪里去?”

封骤不服气:“死老头子,”你是说我不如这毛头小子?

被叫毛头小子的叶清弋可机灵,一看他两人说话的劲就知道他们二人很是熟络,便很有眼力地退了下去。

外人不在,薛晏说起话来不顾人颜面:“你当初说走就走,十几年了也不见踪影,这很高明么?”他借机宣泄,亦是求解。

“我出走的原因你心知肚明。”封骤不叫他好过,嘴巴厉得很,目光也冷,还是对过去的事耿耿于怀。

当初,封骤通过武举入仕,张扬又耿直,官场上鲜有人把他当回事,唯有当时还是大理寺卿的薛晏把他当宝,还有元期。

元期小地方来的,木讷得并不让人讨厌,封骤爱与他来往,还带着他一起去见薛晏。

榕树下,薛晏说如今的朝堂为皇戚把持,正缺少周丰和元期这样人,他还说自己的宏图,说君臣有义、君仁臣忠是他的理想,为此他一直恪尽职守,恩怨分明,最恨两面三刀之徒。

可是后来呢,元期被人攻讦春试舞弊时,薛晏却不肯出面担保。

周丰势单力薄,薛晏只说科场舞弊是新帝大忌,如果元期真的没做过,总会水落石出。

周丰四处奔走,发现朝堂确如薛晏所说,是非不分,元期这样没有背景的人,不过是他人前进路上的垫脚石,可薛晏却不是自己之前说的那般正直,他只想明哲保身。

最后是嘉阳公主出面施压,要求重审舞弊案,才让元期重获自由,这是皆大欢喜的事,周丰却从此与薛晏疏远了。

之后,他见多了官场上以权谋私的人,看不见薛晏描述过的蓝图,他混沌度日,终于,他受不了了,死遁逃离,化名封骤开始潇洒度日。

在他开始疏远薛晏的时候,薛晏曾提醒他,他太固执太不知变通,官场不是非黑即白,灰色并没那么难以接受。

这道理封骤明白,但在那时从薛晏嘴里说出来,难以让他信服。

改变不了就逃,封骤是这么想的。

薛晏也知道周丰是强求不得的,但几年之后退隐的决定,又实实在在地表明,薛晏对封骤的离开十分介怀。

时至今日,薛晏仍想给当年的周丰一个交代,他借铸钱案复出,庇护元期后人,就为了以身作则告诉封骤:“逃避不是唯一出路,或许我们有能力改变。”

封骤笑笑,漫不经心,还将柳叶衔在嘴里乱嚼,讲出的话却不乱:“你是为了开解我,还是为了让你自己心安?”

元期早就死了,世事作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封骤怎么看着,薛晏还留在原地?

薛晏笑:“人老了,不就是这样么?”

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柳树枝头哗哗作响。

从薛晏的私宅出来,叶清弋回了叶府。

如今事情已经了结,戚栖桐可以安心了,总不会偷偷抹泪了吧?这么想着,叶清弋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己的小院。

迎面碰上小羽,叶清弋嘘声,接过了他递来的请柬,翻开看了两眼便别至后腰,继续往前走,过了拱门,远远便看见戚栖桐坐在石凳前写东西。

叶清弋走过去,走之前从枝头上拈了瓣红的,那点零星的红走两步便碎了,留在指腹的馨香却持久,戚栖桐一下就闻到了。

“你干什么?”

“啪”一声,戚栖桐张开双手捂住信纸,仰着头向后看,鼻尖下巴尖至喉结连成一线,叶清弋的目光不由地滑进了戚栖桐衣领间。

“在我院里还躲躲藏藏的……”叶清弋宽以待己,不提自己窥人胸口春色的事,念着戚栖桐指缝间漏出来的字:“清弋待我极好,勿念……”

“无礼!”戚栖桐低头去折信纸,墨迹还没干,字迹糊成一团,手也脏了,他气恼地让叶清弋走开。

叶清弋哪能让他如愿,在他身侧的石凳上坐了,送去一杯冷茶让他将就净手,道:“去信给四时宫,好让她们放宽心?写得不错,我叶家待你的确是好,不过你什么时候也跟信礼写的一样,唤我声清弋?”

戚栖桐瞥他一眼,“你想得美,待本君好?不是说你与太子联手只是为了叶家么?”

不知怎的,戚栖桐听那话气闷得很,什么不想让太子以为他是他叶清弋的软肋,若真要撇清关系,也不必让市监所的人出面处理谣言了。

叶清弋真是为了叶家,但又不愿细想,这么做是否还为了别的什么,只岔开话:“四时宫给你寄来的,除了账册,似乎还有一封旧信。”

大概是自己看信入了迷,没收好才让叶清弋瞧见了,戚栖桐没瞒他:“是我爹的遗书。”

元期?叶清弋哦了一声,不便多问,只问:“你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街坊传言说元期做了驸马之后,一味地受气,公主不愿同他回乡祭祖,连生出来的孩子都不肯用他的姓,这些流言听起来,元期该是个满腹怨气的人。

可戚栖桐却说:“他是个很好的人,待我阿娘很好,对下人也和气,生前受病痛折磨时也不会失了风度。”说着,他从桌上找出了那封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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