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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嫖继续喊道,蜜色脸蛋下透出激动的红晕,“但我?们还是活下来了,不是吗?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古有鲤跃龙门,今有你我?遇难呈祥!这是老天爷给我?们的考验,现在?,我?们合格了!我?们是得到上天和海神眷顾的人,左右停在?这里也是个死?,不如奋力上前?,放手一搏,拿回本就属于我?们的前?程和富贵!”
单纯的利益诱惑确实可以短时间内振奋人心,但等稍后众人回过神来,会再次回忆起亲身经历的恐惧。
人的记忆会使美好的更美好,可怕的更可怕,若领导者一味逃避,试图蒙混过关,只会让这种恐惧再次萌生、蔓延。
所以她要直面恐惧,正视恐惧,正视他们当下所面临的一切艰难,然后,继续前?行!
董娘瞅准时机,率先振臂高呼,“要荣华富贵!”
话音未落,芳姐、各家同盟就跟好些回过神来的水手七嘴八舌喊起来:
“海神不会亏待咱们的!”
“上吧大人,继续走吧!”
“还是快走的好,夜长梦多啊!”
很好!
阿嫖用力吐了口气,单手下压,“很好,但也不能横冲直撞!现在?,救治伤员,修补船体?,重新整理登记物资,各船拨出几?人登高瞭望,搜寻可能存在?的流散物资和同胞。待到夜间观星,重新确定方向,随时准备继续起航!”
茫茫大海之上没有任何参照物,风暴过后,船只严重偏航,不能冒进。
必须等一个晴朗的,可以看见星星的晚上,重新确定方位,然后一路继续往西,直到看见大陆。
至于失散的那艘船和一同丢失的部分物资……
每艘大船上都配备了足够数量的小船和羊皮艇,每日检查,如果那些人当时没有死?亡,也没有被重创,足够幸运的话,可能会有小部分幸存者。
“好!”
整齐的喊声骤然炸开,惊得停靠在?桅杆顶端的几?只水鸟嗖一下飞走了。
眼见所有人员都渐渐褪去僵硬麻木,开始忙而不乱的忙活起来,阿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慢慢落回肚子里,从上面跳下来。
董娘立刻跑过来,抓着她的手臂,心有余悸道:“你可吓死?我?了!”
真吓人啊,这简直是她们有生以来遇到的最?大危机。
海难固然可怕,但至少她们还活着,若人心散了,才是真的完了,只能漂在?这无垠大海中风干等死?。
阿嫖反手握住她,小声道:“还好,还好……”
董娘这才发现她掌心满是黏腻的冷汗,显然她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般镇定,一直都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董娘立刻掏出一粒定心丸塞到她嘴里,“辛苦了,来。”
“大人!”老黄带着儿子走过来,朝两人正正经经行了大礼,“受惊了,还请入内歇息。”
阿嫖注意到,老黄对待自己?的态度,已然有了微妙的变化?。
其实老黄一直很敬重她,但那只是出于对朝廷的敬畏和对她父亲的感?激,秦熠本人,不过捎带的。
但现在?不同了。
老黄看她时,就只是在?看她,看一名合格的领导者。
“来不及歇息了,”弄清楚这一点后,全新的兴奋和成就感?瞬间抵消了疲惫,阿嫖摆摆手,“我?看有不少人受伤,再者也要核实是否有人坠海,需得尽快统计好名单,重新安排各处人手。”
父子俩齐声应了,立刻吩咐下去。
直到这会儿,阿嫖才感?觉到身体?各处迟来的疼痛,火辣辣犹如鞭刑。
风暴期间,所有人都努力把自己?固定在?床板上,但期间整条船都被不断抛起、摇摆,仍难免撞击、拖拽,所有人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
还有的水手和杂役磕破了头?、摔断了腿,都需要尽快治疗。
大约两个时辰后,人员和物资清单就汇总上来。
除了失散的那条船之外,还有四名水手下落不明?,极有可能在?风暴中失足落水,想来凶多吉少。
倒是物资,颇为乐观:
此行共有三?条大船,为分担风险,每条船上的物资都根据人数来,再比实际需求高出约莫两成,纵然一条船失联,其余船只上的人也不必等死?。
阿嫖早在?出行前?就特意针对可能发生的风暴倾覆等问题,对船舱进行过重点加固,而且还大量应用了刚问世不久的橡胶做缓冲,所以他们这两条船上的物资大部分都得以保存。
尤其是最?重要的淡水资源,都装在?包裹着橡胶皮套的大木桶里,损失不大。
阿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振奋人心的机会。
于是她迅速跑到甲板上,宣告了物资的充足。
在?这个关头?,任何一点好消息都能带来星火燎原般的巨大回应。
霎那间,所有人都爆发出剧烈的欢呼,方才低落的情绪也为之一振。
风暴来临时,天昏地暗,度日如年,所有人都不确定灾难究竟持续了多久,只知道很累,太累了。
但好多人都睡不着。
只要一闭上眼,仿佛就会有铺天盖地的滔天巨浪倾轧下来,粉碎一切。
阿嫖长久地大睁双眼,分明?身体?极度疲惫,但精神却没有一刻放松。
船上空间有限,也为了相互照看,她跟董娘同住一间。
此时,两人都能听见彼此清晰的呼吸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董娘小声问:
“我?们会死?吗?我?们还能回家吗?”
阿嫖眨了眨眼,摇头?,“不知道。”
她听到董娘的声音微微发颤,其实就连她自己?,也有点怕。
怎么?能不怕呢?
这可是大海呀!
只是短短一瞬,就轻易撕碎了三?千多料的大船,吞噬了几?百条人命……
船队的一千多人,没人敢说自己?不怕。
此乃人之本性,并?不可耻。
恰恰因为知道怕,才会更谨慎。
恰恰因为知道怕,如此挑战才更叫人敬畏。
董娘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没哭。
她似乎翻了个身,“你后悔过出来吗?恨过朝廷不支持吗?”
阿嫖的脑袋有瞬间空白。
她沉默许久,也侧过身,隔着小窗外倾泻而下的洁白月光,注视着对面床铺上董娘惊魂甫定的脸。
“可能短暂地后悔过,但是如果不出来,会后悔一辈子。”
董娘一怔,扑哧一声破涕为笑。
她记得这句话,是当初孔植求亲时,自己?劝说阿嫖的。
董娘这一声笑,直叫阿嫖也不禁跟着笑起来,连日来的沉重似乎也淡了些。
“至于朝廷支持与?否,其实根本不重要。”
因为大海就是如此,风险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