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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

“今天回的,”程廷从门口退开,让邬家兄弟进门,压低声音,以免吵醒邬父、邬母,“你不是在聆风家里当差?怎么又卖上饼了?”

邬瑾把蒸笼放到水缸边,揭开蒸笼布,冲洗一遍:“老二总也不回来,我去找他了。”

邬意取了帕子擦脸,耷拉着嘴角:“饼本来就不好卖,咱们这里又闹蝗虫,一料都没收上来,大家都吃糠咽菜,买饼的人比起刚开饼店那两年,少的多了。”

“没事,明天少做些,”邬瑾拍了拍他,“去睡吧。”

邬意嘟囔了一句:“还要还债呢。”

程廷蹲在蒸笼旁:“啊?什么债?”

邬意瞅了哥哥一眼:“没什么。”

他匆忙搓脸:“哥,我饿了。”

邬瑾放开水瓢:“去烧火。”

程廷打了个喷嚏,熟门熟路去找马桶撒尿:“冻死小爷了,今晚我跟你睡。”

邬瑾点头:“你爹娘知道吗?”

程廷摇头:“不要去送信,现在外面有人找我,我出来的时候,门子知道的。”

邬瑾皱眉,走到门外,站着逼仄的街道上左右看了两回,并未见到人影,只在不远处有嘈杂之声由风送到,他倾听片刻,未能听出叫喊的是什么,便退回家中,关上门,放下门闩,落了锁。

他挽起袖子走进厨房,程廷比他快一步,像一只巨大的秃毛鹰,蜷缩着翅膀,蹲在灶膛前,给邬意递柴火。

火光把他的面孔映的通红,他抬头看一眼邬瑾,给他一个大大咧咧的笑:“我也吃点。”

他今天晚上在家里吃了顿饱的,在庆北又吃了半顿,刚才在脚店连吃带喝的,也往肚子里吞了不少,结果这一顿打、一通跑、一泡尿,又饿了。

邬瑾打开矮橱,拿出来两个鸡蛋,煮了一锅滚热的鸡蛋汤,又将邬母包的杂面干菜包子热了一盘,就在灶旁摆开桌子,三人围着桌子坐下,吃一顿简陋的饭。

程廷一口咬下半只包子,杂面粗糙,但是混合了肉油和干菜的香气,偶尔一尝,也算是美味。

程廷吞吃了一个包子,喝了一大碗滚烫的鸡蛋汤,对邬瑾讲今晚上的壮举:“老东西到处找我呢。”

邬意瞪大了眼睛,扭头看一眼邬瑾,见邬瑾镇静听着,就把嘴里的话咽了回去——他怕程廷会连累他们家。

“这包子不错,”程廷伸手再拿一个,“就是有点剌嗓子。”

邬瑾起身给他添了碗汤:“杂面,粗糙些。”

程廷俯身在碗边嘬了口汤,吃了一半包子,捏着剩下的半个包子,他吃的眼皮子直往下掉,怎么都撑不开,上半身开始往下倒,一直伏到桌上。

他挣扎着撑开眼皮,眼前是昏黄的火光,厨房里又温暖又干净,这一碗鸡蛋汤胜过美酒,一个干菜包子,胜过佳肴,邬瑾身上有一种熏香,像是春日的花,在他眼前徐徐绽放。

这香气他在莫千澜和莫聆风身上都曾闻到过,好像是十分名贵的百花蒸香,但是在莫家兄妹身上,这香气就阴郁凌厉,像是一张网,但是在邬瑾身上,就温和柔润,微风熏人。

大约是因为邬瑾并未浸染在其中的缘故。

他不知不觉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

醒来时,他睁眼看了一眼,光线朦胧,天光是碧玉颜色,他思索了一阵,才想起来自己是睡在了邬瑾家里。

而且是吃着包子睡过去的。

拥着被子坐起来,他打了个寒颤,转身下床,穿上鞋,他没看到屏风,更没看到自己的衣裳挂在了哪里。

他打开门,迎着冷冽的晨风打了个巨大的喷嚏,就见邬瑾坐在廊下,正在理柴火,自己的外衣挂在竹竿上迎风招展。

他抱着膀子走过去,取下外衣套上:“伯父伯母呢?”

“饼铺去了。”

“这么早?”

“不早,鸡叫过了,厨房锅里有早饭,你去吃。”

程廷搓手进了厨房,里面收拾的干干净净,不见半点杂乱,他揭开锅盖,锅子里腾起来一大股热气腾腾的白雾,烫的他往后一缩,热气散去,才看到里面放着一摞鸡蛋饼,足有四五张,还有一碗萝卜汤。

他冲着外面喊了一嗓子:“你吃了吗?”

“吃了。”

“那我不客气了。”

他把蒸锅里的东西吃干净,摸着肚子出了厨房,见邬瑾正把一捆细细的柴火捆到一起,便问:“这是干什么?”

“给你用的,”邬瑾抬头看他,“负荆请罪。”

“嚯——”程廷想象了一下王知州的反应,“你真坏——不,聪明,太聪明了!”

随后他“啧啧”两声:“我也挺遭罪。”

第162章 负荆请罪

辰时,正是朝食之际。

开门声此起彼伏,一盆盆残水从前门、后窗泼至街上、阴沟中,桂花头油和胭脂水粉的香气充斥在水中,很快就被朝食的香气掩盖。

馄饨、饼、包子、油炸鬼的香气,顺着叫卖声传开,脚店中的羊肉汤、灌肺、炒肺、早酒,气味更为浓郁,浮荡在进进出出的人周围。

吃朝食的人嘴也没闲着。

“昨天夜里下了霜,今天够冷的。”

“我是添上厚夹衣了。”

“这时候就穿这么厚,过了霜降不得裹被子上街?”

“昨天上半夜什么动静,你们听着了吗?”

“好像是在找人。”

“莫管他人瓦上霜,咱们活命都难呢,现在去送报都要托人。”

“炭又涨了……”

闲话入耳,流水一样在大街小巷流转,忽然之间,这种平静中投入了一块大石。

嘈杂之声蜂拥而来,声音的中心变成了一个漩涡,还在不断游走,卷着满大街的人都跟着转动。

漩涡正是程廷。

程廷在这寒冷天气,未戴幞头,赤裸上半身,露在外面的皮肤冻的通红,鸡皮疙瘩遍布全身,鼻头也是通红,口中呵出一团团白气,看着都替他害冷。

他背上还背着一大捆荆条。

他块头壮实,但并非皮糙肉厚之人,荆条在他背上磨出条条红肿痕迹,看着触目惊心。

“程三爷!”

“这是负荆请罪呢。”

“去哪里请罪?跟他爹?”

“程知府恐怕不吃他这一招吧。”

今日旬假,学子们都在外闲逛,听到程廷大名,全都涌了过来,围着程廷打听他犯了什么错。

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到知州衙门前时,连小摊贩都赶了过来,在此地叫卖。

程廷冻的嘴唇发紫,只着膝裤跪了下去。

膝盖甫一落地,彻骨寒意就立刻从石板上钻了进去,程廷暗暗叫苦,眼泪哗就滚了下来。

趁着这来之不易的眼泪,他放开喉咙,声震屋瓦地认罪:“王伯伯!王知州!景——华!我错了,昨天夜里,我为了一点小事,把景华打伤,我有错,特来认罪!”

他涕泪横流:“王伯伯!!你罚我吧,抓我去坐牢!”

王知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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