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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在她身边坐下。

两人互看一眼,无声一笑,带着几分无奈。

太累了。

累到无暇顾及身上的伤痛,无力再走半步,连开口说话都是一种奢侈,头脑昏沉,肩头如压泰山,两手酸软无力,两腿颤抖麻木,更兼心上大石垒垒,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身体好像在椅子里一点点坍塌,神魂跟着瓦解。

只剩不到五千人,望州援军,不日便到,济州和高平寨,该取哪一头?

舍弃济州,回宽州——宽州无码头,粮草难济,若遭围困,死路一条。

舍弃宽州,救济州——宽州是莫家根本所在,高平寨一旦撤兵,金虏立刻便会趁虚而入,届时前狼后虎,更是自绝生路。

片刻后,莫聆风恢复了一点力气,平静道:“唐百川这一计,真是意想不到,此事在望州恐已传开,新帝为平悠悠众口,定有处置。”

邬瑾本想摇头,哪知头一动,脑子里像是煮沸了一般,痛的无力言语,静候半晌,才道:“国朝正需这等豺狼,纵然处置,也是先调转他处,不过三年,便会复用,而且唐百川这样的人,也不怕口诛笔伐。”

“他只怕死。”

“是。”

两人谈起生死大事,也如话家常。

莫聆风望着头顶藻井,一圈一圈、一层一层、一格一格,相互套叠,像是跳不出去的陷阱。

她算着时间:“唐百川快马加鞭,请示新帝,调动强兵,六日足够。”

“是,六日......”邬瑾眼皮耷拉下来,面颊起火,烧的通红,脊梁挺不直,一点点佝偻下去。

门外传来程泰山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很快就迈过门槛,走进屋中,拖动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往后一仰,出一口长气:“撤回宽州,粮草还能支撑两个月。”

话音刚落,黄韫书便已拖着病体冲进屋中,气喘吁吁看一眼屋中三人,焦急之色,溢于言表:“没有破局之法?”

在莫聆风入府之后,他们便问清楚了局势,戚昌沉得住气,何卿胆小如鼠,只有黄韫书一刻都不能等,见程泰山回来,赶着来问个究竟。

无人回答,他来回踱步,一刻也无法静心:“去宽州也是死局,不如留在济州——”

他眼睛一亮,右手握拳,击在左手掌心,不敢看莫、邬二人,注视程泰山:“逃!现在码头外无人围守,可以坐船逃!”

“谁也不许逃,”程泰山起身走到门口,倚着门叫下人送三份吃食进来,再慢吞吞走回来坐下,“撤回宽州。”

黄韫书急道:“撤回宽州并非上策!新帝会痛打落水狗!”

程泰山扫他一眼:“我的家人都在宽州,莫家的根也在宽州,与其败在济州,不如在宽州静待时机。”

第405章 兵分两路

黄韫书想起程泰山是宽州人士,一大家子人都在宽州。

屋中坐着的邬瑾也和程泰山一样。

逃出济州,看来是行不通了,他找椅子坐下,拿出帕子,揉眼擦鼻,抹去涕泪,嘟囔着道:“要不然兵分两路,你们去宽州……”

话未说完,他忽见莫聆风目光冰冷,似有斩杀逃兵之意,顿时提心吊胆,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沉默之下,下人送来热汤面,战场上撤下来的三人围桌吃饭,一碗热汤下肚,神情都有了缓和。

下人收拾碗筷,莫聆风走到净架旁,取邬瑾巾帕,将手指一根一根擦干净,再将帕子扔到水盆里:“程知府,请你走一趟,传我军令,在中堂聚将。”

程泰山连忙起身往外走,心头不知不觉一松——莫聆风一定早有章程,才能如此镇静。

不到一刻钟,济州城内游牧卿、小窦、种韬、常龙、盛楠便聚在知府衙门中堂,等候军令。

莫聆风坐在首座,手中捏着半边铜虎符,手指摩挲虎符铭文。

她慢条斯理安排守城事宜:“盛楠守南城门,常龙守西城门,窦兰花守北城门,各自兵五百,余下兵马由种韬调度,守东城门。”

四人起身,拱手应下。

莫聆风看向游牧卿,手中虎符转动一圈:“游牧卿。”

游牧卿起身拱手:“末将在。”

莫聆风目光聚成两簇冰冷的光:“唐百川回望州,向天子索要兵马,来去之间,快则六日,慢则十日,今天是三月初一,给你四日来回,三月初五子时前,高平寨兵马到此——”

她扫一眼在座众人:“取望州。”

坐在程泰山身后的黄韫书“蹭”地站起来:“疯——”

话音在莫聆风目光中戛然而止,他慢慢坐了下去,心道:“疯了,这几个残兵,加上一万兵马,便敢取望州。”

望州深沟高壁,有码头,粮草充足,一万人马,连围城都不够。

坐在末座的戚昌也是满脸惊讶,暗道莫聆风是强弩之末,打算破釜沉舟一搏,可她这一搏,对他们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他扭头看一眼门外站着的何卿,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何卿不敢见莫聆风,只在门外站定,听莫聆风狂妄之言,眼前已经闪过自己的死状,两腿发软,强撑着才没倒下。

游牧卿应声上前,双手去接虎符。

满脸病容的邬瑾忽然起身,快步上前,将虎符截在手中:“我随军走一趟,两万军马,都可带来济州,高平寨所储攻城器,皆可动用。”

黄韫书又忍不住尖着嗓子叫了起来:“那宽州怎么办,要是金虏打进宽州,济州岂不是腹背受敌?”

莫聆风看他一眼:“黄知州的伤风看来是好了,种韬,带他们去东城门帮忙。”

种韬应声,伸手攥住黄韫书的胳膊,将他夹了出去,戚昌十分知趣,也跟着起身告辞,何卿早在莫聆风开口之时,就已经跑了。

屋中短暂安静,邬瑾开口道:“我来守高平寨。”

程泰山还是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我和你一起去,程家男儿,可以一用,火药也可以带来济州,就说是此次缴获的战利品,学着造了几个,以后光明正大的用。”

邬瑾摇头:“没有将士的城池,都是空城,多一个少一个都没有差别,将军放心,我守的城池,也牢不可破。”

莫聆风点头。

她相信他能孤身守住高平寨,如同他相信她能夺下望州。

游牧卿迅速点整队伍,牵来战马,邬瑾已经更换衣物,将手臂伤口紧紧包扎,穿上一身干净襕衫,因伤风恶寒,穿了御寒鹤氅,翻身上马。

莫聆风立在府门阶前送他,廊下两盏红灯笼,余光照着邬瑾面容,将他五官排布出刀削般的线条,眉目却很温柔。

邬瑾回眸一望,笑了一下——他看她站在灯下,身披宝光,威严尊贵,凤眼熠熠生辉,脖颈间金项圈光华满目,和第一次相见时一样。

十三年,他跨过他们之间的天堑,走到她的身边。

他郑重道:“再会。”

莫聆风手指微微一颤,眼中微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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