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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气,到了四岁都不曾开口说话,夫妇便将他视为哑巴养着,但也不曾薄待他,这男孩随父母来往中原与普鲁,两地的语言学得很快,他其实会说,但不肯开口,他觉得同龄人吵闹又愚蠢。”
他娓娓道来,叶璟明不自觉便偏过头去,忍不住评说:“这孩子早慧又高傲。”
“是吗,”唐云峥显然对此子有所偏见,“我觉得这很蠢。”
他接着说道:“隔年普鲁内战,土地和粮草被分裂和洗劫,中原边关发布限令,不许普鲁商贩自由出入,再隔半月,普鲁各方势力,督主、地主、库主、平民,由上至下将仅有的存粮瓜分一空,没有食物,就开始发展到人吃人。”
“人好像一个物件,像一只羔羊,一尾鱼,所有部位都是可以切割下来然后买卖的——明面上的买卖,市集依旧人声鼎沸,只不过是人和菜肉一起放在了砧板上,没有力量的儿童或老者是砧板上的常客,在那会儿遇见个缺胳膊少腿的幼儿或者少年,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事。”
“那对夫妇也到了极窘迫的境地,妻子想要牺牲自己,丈夫不肯,他半夜借了屠夫一把刀搁在男孩的胳膊上,一边哭一边说自己对不起他母子二人,妻子被他死死绑住,以死相逼却不能妨碍他落下刀去。”
叶璟明渐渐听得入神:“我并不觉得丈夫残忍,残忍的是世道,两边都是所爱,是世道强迫他做了取舍,他落刀那一刻,也是他的心一分为二的时候。”
唐云峥语气平平,像谈一件趣事,反问他:“那若是你呢,你该如何取舍。”
叶璟明想了许久,最终说:“我做不出选择。”
唐云峥倒不强求他的答案:“我不知道这个男人当时有没有后悔,只是他那把刀并没有落下去,他的哑巴儿子盯着他,不哭不闹,没有表情,刀刃划破手臂的时候,男孩突然开口叫了一声阿爸。”
“丈夫和妻子都呆住了,他们觉得这是神迹,是隐隐之中普鲁真神阻止了他们的恶欲,他们解开男孩身上的绳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他们下定决心宁可一起饿死,也不再伤害彼此。”
叶璟明一颗心慢慢悬起,听到这儿便暗舒一口气。
唐云峥哼笑一声:“他们不知道男孩心里有怨,男孩既无能又狂傲,他装了多年的哑巴,开口第一句却是为了在父母的手里活下去。”
叶璟明有些入迷,追问:“那接下来呢,会发生转机吗,这三人活下去了吗?”
一片猩红水光中,唐云峥神色莫辨:“当然,事情很快就迎来了转机,第二日有人找上门来,出重金向这对夫妇讨要一本破烂簿子,夫妇以倒卖文玩营生,在往返中原期间,的确无意收入过这样一本簿子,但过去太久,早不知搁置在何处了,但丈夫急切答应了下来,他夫妇二人凭着一些散碎的记忆,连夜仿了一本赝品出来,买主交了定金,三日后取完货便走了,极为爽快。”
“夫妇有了钱,一家三口终于又吃饱了肚子,丈夫抱着儿子又哭又笑,他对儿子悔过,说男孩是真神降世,赐福于他们,他要一直一直对男孩好。”
“男孩先前虽然记恨,但年纪尚小,他见父亲道了歉,又说要对自己好,夫妇开心,他便也开心。”
叶璟明微微挂笑:“绝处逢生,言归于好,是大多平民百姓爱看的戏本子,到这里为止,都算得上圆满。”
“倘若到这里为止……”唐云峥轻声说,“是啊,倘若到这里为止。”
叶璟明听出不对:“唐云峥?”
作者有话说:
本来今天不更的,朋友鸽了我谈恋爱去了,愤怒又无聊的我写起了纸片人爱情(点烟
祝大家七夕快乐……
第46章 过往
唐云峥好像执意要将这个故事讲完:“这对夫妇因收了重金却又仿造赝品,心里不踏实,不日便带着男孩举家迁走了,他们有了钱,到了新地方,甚至买下了一块肥美的草地,买了数十只牛羊,他们想,日子要好起来了。”
“男孩到了新的地方,对一切都那么好奇,他每日都跑得很远,不到日头落下便不回家,夫妇管束不了他,也就放任他去了。这日男孩又是迟迟才归,带着给阿妈摘下的草原的花,他远远才看见雪白的蓬顶,就闻到了很重的血腥气。”
“他跑过去,眼前一群夹枪带棒的凶神恶煞的人团团包围着他的家,见他过来,便把他推搡进人群中央去。”
“他看到了父母的尸体,仰倒在地上,血是温的,眼睛是睁着的,好像才死去不久。”
“一把淌血的长刀架上他的脖子,血明明是温热的,却烫得他瑟缩不已,他一边后退一边要跑,但很快被人拖拽回来,普鲁厚重的钉靴踩在他脑袋上,旁的人问说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个孩子,是这一家人生的吗?”
“靴子碾下去一点,男孩的嘴巴糊在地里,正对着母亲没有合上的眼睛,他这时不高傲了,艰难摇了摇头,向他们讨饶。”
“这些人当然不信,他们把那本赝品扬在他面前,说你见过这个东西吗,男孩说没有见过,持刀的首领冷笑说,没有见过?那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
“他说罢就手起刀落,要砍下这男孩的头,男孩突然大叫了一声'阿妈'!众人以为他在叫那个死去的女人,却不想男孩的目光直直盯着首领的妻子福玛,她的腹部微微隆起,已经有孕,男孩又说,那里面是一个弟弟,但弟弟今天看见了好多的血,他在害怕,他在退缩。”
“众人愣了一瞬,首领大怒,说你这个装神弄鬼的东西,他狠狠给了男孩一脚,这一脚叫他滚出去很远,远得他眼睛发黑,耳朵嗡鸣,他要死了,他这一生开口说的第三句话,是在刚死不久的父母面前,认仇人叫阿妈。”
“……”叶璟明隐约已猜到些什么,只是喉间窒涩,不好置评,在这出悲剧里,旁观的人仿佛多一句话都是乏力的。
“他活下来了。”唐云峥话中听不出喜怒,“他从此以后也不再是个哑巴,好像打通了什么关窍似的,他什么话都会说了。”
“他开始爱笑,爱说,他左右逢源,不知羞耻,好像生来就没有父母一样,首领虽然防着他,也试图从他身上试探出一些什么,但这不妨碍他把首领的妻子哄得很高兴,只是福玛因为肚子里这一胎不幸流产,她变得喜怒不定,她怪罪在男孩一家身上,她在深夜鞭笞着男孩光裸的后背,向他的伤口泼洒烈酒,又声泪俱下地向他道歉,为他上药,她这样又爱又恨,接近疯魔。”
“就这么过了十年,久到加央已不再是男孩了,久到他有时甚至以为福玛就是他的母亲,在一个雪夜,他把首领一家都杀了,他是最后一个杀福玛的,福玛跪在地上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