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73
光慈悲中仿若夹着几分戏谑与嘲弄。
燕菁耷拉着肩,身子瘫软,索性盘腿坐在蒲团上,抱着双臂,哭声越大:“你都不帮我,可就没人帮我了,完啦,完啦,我要被他害死了……”
叶璟明暗地里听着,不觉有些好笑,又在他话里推敲出一些什么。
周怀晏屋里藏着个男子,他是个好男色的。可惜枕边之人早有异心,恨不能早早摆脱他才好。
叶璟明此行,有所目的,再晚便不好行事,他正犹豫是否敲晕眼前这人才好,忽得瞥见燕菁扭脸过来,一张年轻俊秀面孔,竟有他有八九分相似。
叶璟明怔住,一股寒意从头淋到脚底。
他见眼前这张熟悉却陌生的脸上神色恹恹,眼前这人双掌合十,嘴里小声嘟嚷个不停:“佛啊,佛啊,再帮我一次,要么趁他私通普鲁的事情还没捅穿,就让他今晚得个大病,明日一早升天,我赶紧卷铺盖跑路,没人能查到我身上来……”
“你供的是观世音菩萨,求错人了,笨蛋。”
这话还不及传入耳里,燕菁后颈先挨了一掌,他两眼一昏,软绵绵便倒在叶璟明臂弯里了。
叶璟明抱起他,扶至榻上去,举了灯来往他面上一照,看了个清楚。
修长的眉,秀逸的眼,隽秀直挺的鼻梁,轮廓如凿,发若流泉,像是照着叶璟明的模样一笔一笔描画出来的。
叶璟明皱眉,指腹触碰榻上之人眼尾处乍隐乍现的刀痕,心中一叹。
周怀晏作孽太多,为一己私欲,又祸害和作践了一个可怜人。
他微微扯开燕菁衣襟,底下这具身子肤白胜雪,偏雪地里落了无数扎眼红痕。
叶璟明喉结一沉,眼中浮起愠色,他极是恶心。
少顷,他勉强按下在此处手刃了周怀晏的冲动。
他起身,在屋内四处搜罗周怀晏可能留下的情报,却不带走,只是细细翻阅一番。
他随后从怀中掏出一支瓷瓶,他本戴着一副乌色指套,指尖沾了药水,一页页抹在周怀晏常常捧读的信笺和古籍上,书案,笔架,镇纸,也都留有痕迹,做完一切,他扫了一眼塌上陷入昏睡的燕菁。
那是个懵懂的,不大聪明的,身世可怜的孩子。
这无色无味的药剂留在枕面最好不过,叶璟明来时不知周怀晏屋中还藏了一人,他又看一眼燕菁,将余下的药收入怀中。
周怀晏狡诈,行事缜密,且颇通药理,这药不能致命,却能致使他嗅觉渐失,剑盟内外已布眼线,晚些送至他房里的炭中会暗中添上一味玉树。
不知他是否能尝到当初潘阎那般的滋味。
只是届时燕菁总会有所波及,不知如何能及时救出这个孩子,叶璟明满腹心事,耳边听见动静,周怀晏的声音远远自门外传来。
“这么大个院子,也没一个人守着,小璟出事了怎么办?糊涂东西。”
叶璟明藏身在沉香柜门后头,心下一惊,以为是自己漏了馅,仔细一听才知叫的不是自己。
有仆人道:“叶公子说甚至有些倦,今晚不让伺候,早早歇下了。”
周怀晏斥一句:“他身子倦乏,你也不知叫个大夫看看么,还要叫我教你?”
他说得不轻不重,威慑却大,叶璟明听见门外仆人扑通扑通跪作一团,说这便请来。
周怀晏挥手道:“算了罢,夜深了,别吵他休息,我也倦了。”
他轻声推门,迈步进去,压着声吩咐道:“日后有关小璟的一切事宜,就是要事,事无巨细,都须报给我听,记着了。”
屋内烛火烧尽了,他也不着灯,生怕吵醒了燕菁似的,见燕菁果真睡沉了,手背贴着他的脸蛋,爱怜地摩挲片刻。
叶璟明在暗处窥视,本以为他如此体恤,是当真爱着燕菁。
周怀晏贪婪地看他俊美的侧脸,指节滑过鼻梁时,突然一顿。
叶璟明听见他喃喃道:“山根不够挺拔,赝品打磨得再好,终归是个赝品。”
“明日还要找穆时清来瞧瞧,在这鼻上划一刀才好。”
他轻描淡写间,随时都要拿人性命,先前的柔情蜜意,关怀备至,仿佛都是幻象一场。
叶璟明怒不可遏,这人拿虚假的爱意和慈悲去掩饰他的残酷无道,伪善的血腥的手段未免令人作呕,叶璟明手中狼吟颤颤鸣动。
想杀了他,就现在,为自己,为燕菁,为一切一切因他受苦和丧命的万千百姓。
屋里有些闷热,周怀晏鼻子仿佛不通气了,他便行至窗前,将窗扇推开一些,叫夜风和飘雪吹拂进屋里来。
他喝了不少酒,两颊酡红,身子燥热,被冷凉的风一吹反清醒一些,他抽开衣带,露出里头雪白的中衣,单薄的衣料下隐隐显出劲实的肌肉来。
叶璟明眼里蕴了一点怒火,越烧越烈,手中剑锋凝结他毕生的内力,隔着飞禽绣面的缂丝屏风,他二人相距不过十尺。
周怀晏身上衣物滑至脚底,露出修长挺拔的背影,叶璟明没由来一阵恶心,杀意,怒火,在他心头翻滚,叫嚣着要他取下这人性命。
结果他,一了百了。
十尺之内,狼吟出鞘,直刺背心,叶璟明有十足的把握,足够一击毙命。
新仇旧恨,杀念烧红了叶璟明的双眸。
周怀晏换了身干净寝衣,拢紧了衣裳,又觉得有些冷了,便掩上窗子,一片飘雪落在他手背,他吹了一吹,突然自顾自笑了。
周怀晏:“真好,快变天了,这北国的雪晚些便要成了普鲁的雪。”
“不,不叫普鲁,该叫什么好,周国?晏国?国号是什么?哈哈哈……”
他笑起来,得意中夹着一丝破釜沉舟的癫狂:“怎么都好,不是他们容不下我,是我容不下他们,堆古也不算什么,平分天下?区区异族蛮兵,如何能配得上我北国的王座啊。”
他扬手,展开双臂,这番狂妄陈白一字不漏落入叶璟明耳朵里。
叶璟明骤然醒神,他撤下剑。
他隔着屏风,冷不丁问他道:“你不怕吗?”
周怀晏转过头,见朦胧的缂丝屏风后站着燕菁的身影:“你醒了?”
“怕?怕什么?”
叶璟明静静道:“可是我好怕。”
“我每日梦见无辜枉死的百姓,他们在普鲁铁蹄的践踏下家破人亡,流离失所,起因只是因为当权者的一己私欲。”
“他们的亡魂化入我的梦里,白骨森森的十指撕扯着我的皮肉,抠挖着我的眼珠,要拉我同入尸山血海的地狱去。”
“盟主难道不曾梦见过么?”
“还是说,梦里金碧辉煌的王座,足够令盟主对座下无数尸身骸骨视而不见,践踏其上呢?”
他字字刻薄,句句诛心,勾起周怀晏心底深处的恐惧,仿佛叫蛇虫钻了脑子,周怀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