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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神幽微,晦暗不明。
待叶璟明料理完一众人等,掀开帘子去瞧他状况,加央已不在里头了。
叶璟明听见远处的打斗声,他心头一紧,追出去了。
加央与人在江边纠缠,他手中只握着一把短刃,那宵小欺他带伤,持了长刀直往他胳膊上砍去,加央被打落了匕首。
叶璟明猛朝前掷过刀去,正中贼人背心,加央却在推搡间滑落江中。
叶璟明内力提到极限,随他身影一齐跃下去,赶到时也只堪堪抓住他一只胳膊。
水声湍急,江涛怒嚎,加央半边身子荡在水里,见他一只手勉力够着岸边岩石,一只手勾着自己,手背青筋毕现,颈上滚下热汗来。
加央叹息说:“你松手吧。”
叶璟明不肯,紧咬的齿关中挤出几个字:“你撑住。”
加央眼中眸光闪动:“你难道不怨我绑了你来吗?”
叶璟明唇瓣绷紧,片刻说道:“都这种时候了,不提那些。”
加央笑一下:“想来你还是怪我的,但我只是想带你去普鲁看看草原的风光,那里的月亮像你一样美,我的阿爹阿娘都是很可亲的人,同我一样喜欢中原人。”
“可惜是我没有这个机会了,相识太短,你当是玩笑也罢,梦也罢,”他不舍地看了叶璟明一眼,挣脱开他的手,“你在花轿里救我出来,你我可是喝过合欢酒的。”
“一日夫妻也是夫妻,你记得了。”
叶璟明眼睁睁见他消失在滚滚江流里。
后来叶璟明回忆起来,再想多少遍都觉得这些台词酸得牙疼,免不得将加央藏的那些杂书烧了一遍又一遍。
只是当时当刻,还真叫加央骗去了几滴泪的。
加央滚进江里吃了几口水,飘了一段距离,离得江岸远了,他便游刃有余地舒展双臂飘荡在水中,一尾游鱼般,顺着水流直下到了江尾。
他从下游冒出来,走上岸甩了甩头,把湿透的上衣褪下,拧干。
仁青走过来,目光沿着他紧实光裸的背肌往上,见他肩上果真划出一道不浅的伤口。
仁青嘴里啧一声,将干燥的毛毯扔给他,不知从哪里说起为好。
加央接过来擦了擦头发,裹在身上,初春的江水还是冷的。
仁青抱怨说:“好了,这下家当玩没了,人也玩丢了,你说你图啥吧。”
加央不以为意地笑笑:“急什么,他会追过来的。”
仁青瞟一眼他伤口,嘲笑道:“人绑都绑来了,敲晕了扛回普鲁就得了,还要费这样大的心机,这刀子算白挨了。”
“那些芜村的人打过来了,这也是顺势而为。”加央将潮湿的衣服搭在马背上,摸了摸玉勒乌黑顺滑的鬃毛。
仁青很不满意,呛他一句:“那分明是能全身而退的。”
加央说:“你见识也太浅了,多看些书罢,那些个零碎的行李能算什么,把人连人带心都抢过来才好呢。”
仁青很不理解,于是向他讨要簿子翻看,加央这回不吝赐教。仁青才读了几页纸,便躁了个大红脸。
仁青抬头,对着加央看了又看。
他嘴里喃喃说:“你可真变态啊。”
加央手里握着绳缰,吆喝一声,低头瞧他这个吃惊又羞窘的样子,哼笑一下:“那是你没悟透。”
日头高升了,日光斜斜照下来,打在他直挺的背影上,他伸展长腿夹了夹马肚,姿态肆意风流。玉勒走得慢慢悠悠,脖上悬挂的摇铃随它步伐轻轻摆晃,叮铃叮铃落下一串响,在乍起的云雀声里等待一个不远处的人。
作者有话说:
这老狐狸狗里狗气的
上篇番外中被小叶救了的小唐长大啦,不管哪个副本小唐都在费劲心思追老婆hh
第158章 【加央前传】恶犬(上)
(全员恶人,慎入)
门里的鞭声在三更时停止了,不过片刻里头的婢女推开半扇门,与门外的人交换一个眼神,两两心领神会。
下人们拿鎏金的盆子打了水来,开始一盆接一盆地向外倒出污红的血水。
屋里酒味颇浓,苦涩的药气和腥重的血气掺在一块,无比难闻。跪在中间的少年始终没抬头,夫人从他身后揽着他的肩膀,发丝像蛛网一样笼着他赤裸的上身。
夫人的指头哆嗦着摸他背后的伤,哑声道:“我的孩子……”
“疼不疼?”
少年没吭声,她便拨开他散乱乌黑的长发,血肉模糊的后背登时暴露在眼前。
夫人的手沿着他微微屈起的背脊滑下去,抚弄那些新旧交错的伤口:“孩子,我给你上药,你马上就会好起来……”
少年埋着头,夫人等了一会,也没有听见回应。
她嗓子拔高一些:“不疼吗,你怎么不叫,你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不叫出来?”
她掰过他的肩膀,凝视他的眼睛:“叫、你叫啊,你叫一声就活了,我的孩子就会活过来。”
她死死瞪了他一会儿,用力拍打他的脸:“你是妖邪,是怪物,我的孩子落地时叫不出声音,一定是你害死了他!”
少年掀起眼皮,神情莫测。
他眼神变换,好像嘲弄又好像乞怜,他最终低声喊她:“阿妈。”
夫人静了片刻,突然站起身捞过温热的酒壶砸在他身上。
她两只耳朵嗡嗡的,看见酒水泼在他皮肉上,就好像是滚油灼开一样发出滋滋的声音。
也许是习以为常,少年很能忍耐。两人都没说话,最后是女人先捂着脸背过身去。
少年撑着膝盖站了起来,退到门外去。
四周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们,但无人敢言语。门外左右站着的两个婢女看着他,脸上的不屑和嫌恶显而易见。
她们的眼神无声戳着他的脊梁骨,任谁都知道他是大夫人力保下来的仇人的儿子,任谁都知道他被收养的三个月后夫人就失去了肚子里的第一个孩子。
夫人像失孤的鹧鸪鸟一样哀叫,发疯,甚至求死,所有人都对此束手无策。他们请来了巫师,巫师高深莫测地说,总要有人去承担这场悲剧带来的愤怒和绝望。
他们于是开始造谣说是他克死了少主,事情传得久了渐渐就成了真,无稽之谈经过一张嘴巴,就变成了板上钉钉的羞耻密事。
他是谁都可以唾弃的狗。
少年赤膊回到自己的住处,普鲁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刮着骨头,他不能披衣,背后的伤口黏在衣料上,会拉扯下来大块大块的皮肉。
他回到住处,蹲下身把头埋进水缸里,寒冬腊月里的水结了层薄冰,像钉子一样扎着他肿胀的眼眶和太阳穴,他许久才甩头站起来,眼睛红得滴血,脑袋像被一把榔头锤击着,叫他疼痛又清醒。
同屋的哑巴厨子布赤缩在毯子里,被他的动静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