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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黄昏之后,夜深之前,我从御用监用过饭,之后就同其他学徒一起去了梨园听戏,我们听的是南戏,我们到的时候正好唱到第三折 ,我记得……”

冯栓子道:“我记得听的是游园惊梦。”

他如此说,姜令窈眉头微挑,她又笑道:“这折喜我也喜听。”

冯栓子腼腆一笑,姜令窈看向段南轲:“大人,还待问什么?这小学徒显然没有作案时间。”

段南轲满脸冰冷,他看起来很是吓人,那目光阴沉沉的,让冯栓子立即便低下头,不敢多吭声。

段南轲道:“冯栓子,你怎么知道你师父是黄昏后死的?”

————

段南轲的问题太过突然,以至于冯栓子整个人吓得一个激灵,有那么一瞬,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他脸上的惊愕。

那是被抓到小辫子后的心虚,是对自己被锦衣卫审讯出口供的惊讶,也是难以掩饰的惊慌。

他终于怕了。

在觉察出他似乎是真凶的时候,姜令窈就有所猜测,冯栓子同样是个演戏高手,他可以惟妙惟肖把自己缩在可怜小学徒的壳子里,日复一日扮演着唯唯诺诺的受气包。直到今日,他坐在审讯室内,依旧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

姜令窈都不得不佩服他。

但即便被段南轲和姜令窈配合套出破绽,冯栓子还是在猝不及防的惊愕之后回过神来。

他垂下眼眸,双手在膝上紧紧捏着:“大人,我只是恰好那时在戏院,并非知师父是那时候过身的。”

他的声音很轻,似乎很是忐忑:“御用监那一日放假,并未说不让我们去听戏。”

“可是不行呢?”他最终留下一个反问。

段南轲定定看着他,没有理他的问题,只是摆弄着手里的册子,在姜令窈身边低语。

姜令窈听得很认真,两个人似乎在认真讨论案情。

一时间,审讯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的窃窃私语,声音不高不低,但若想细听内容,却发现全都听不真切。

冯栓子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狠狠掐在手心里。

而段南轲却在说:“等一等裴遇。”

姜令窈道:“好,那要问什么?”

段南轲道:“再把刚才的问题重新问一遍。”

故而,姜令窈又开始重新问之前问过的问题,但这一次,冯栓子的回答却比第一次慢。

每个人被审问的时候,第一遍的回答往往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就是说,若当真是嫌疑人,那么他的第一遍回答会天衣无缝。

但段南轲的审问技巧却更高一些,他跟姜令窈打配合,两个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冯栓子心里的戒备降低,然后漫不经心问出新的问题。

在一连串的问题堆叠之下,冯栓子下意识就给出了他认为最正确的答案。

什么答案对于凶手最正确?要么就是全无嫌疑,要么就是全无作案时间,不过这里两点。

但荣金贵的死因和时间,只有三法司和魏苟及其手下知道,段南轲就拿着这个小关节,撬开了冯栓子的嘴。

只有杀人者才知道死者的真正死亡时间。

但口供终归是口供,即便锦衣卫也可用口供来定案,却到底不符合段南轲的性子。

他喜欢做到万无一失。

因此,就有了第二轮审问。

第二轮审问比第一轮的回答难了数倍不止,嫌疑人不仅要回答得跟第一轮相差不大,却不能一模一样,因为除了背诵下来的答案,没有人的两次回答会是一样的。

更何况,冯栓子在第一次审问时已经露出了破绽。

因此,当姜令窈一路问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冯栓子已经汗流浃背,额头上都是冷汗。

姜令窈看向段南轲,然后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冯栓子,荣金贵死时你在何处?”

这一次,冯栓子思考的时间更长了。

久到众人以为他回答不上来的时候,他才哑着嗓子开口:“前日下午,大约酉时歇工之后,我同几个学徒一起去膳堂吃饭,用过饭之后就偷偷离开了御用监,然后一起去了城南的戏院,我记得戏院叫满堂春,当时正在唱游园惊梦第三折 戏。”

冯栓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一直听到二更左右,怕回去路上碰见巡夜,这才错过了最后的压轴,回了御用监。”

这一番说辞,比第一次的回答更详细,更细致,所有的细节都在其中,让人找不出一定点错。

他把自己一整晚的动向都说清,以此告诉众人,他没有办法作案。

姜令窈点头:“这一次的回答很好,这才是天衣无缝的审讯结果。”

冯栓子肩膀一松,似乎松了口气。

姜令窈又问:“既然你没有杀荣金贵的时间,那么陈双喜呢?你可能为自己作证?”

冯栓子脸上的冷汗又落,他紧紧咬着嘴唇,把嘴唇咬得支离破碎:“大人,我回答过了。”

姜令窈却温柔一笑:“抱歉,刚听得太过专注,忘了记录,还得劳烦你再回答一遍。”

他们前后审问的问题很多,时间也很久,第二轮问到此刻,已经过去将近小半个时辰,即便锦衣卫没有给冯栓子上刑,他都有些撑不住了。

因此,在听到姜令窈忘记记录的时候,有那么一瞬,怒气直窜头顶,冯栓子的眼眸中难得流露出几不可查的凶恶。

段南轲此时恶狠狠补充了一句:“问你就答,怎么那么多废话,还是你想上刑?”

冯栓子狼狈低下头。

再抬头时,他目光冷静多了:“回禀两位大人,我……我不知。”

姜令窈皱起眉头:“你因何不知?不如我替你回忆一下,上一次审问这个问题,你回答是‘我当时在造器房,一直都在自己的单间,直到何公公过来查看我做的观音坐莲,我才发现已经傍晚,过了晚食时间’。”

姜令窈淡淡问他:“对吗?你现在请再说一遍。”

冯栓子道:“我……我今日用过午时就去了造器房,因为观音坐莲的佛像一直没有做完,我很着急,就一直在造器房的单间忙碌,但是我都是在精修细节,外面应该听不见声音。”

他说到这里,深深喘了口气,继续道:“然后就是何公公过来挨个查看,我才发现已经过了晚食的时候,而且因为我没有做完点睛,何公公不太欢喜,看起来很是不愉。”

姜令窈突然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平素何公公什么时候查工?”

冯栓子微微一愣,他下意识回答:“平素也是晚饭之后,他只有在那会儿才有空查工。”

他话音刚落,审讯室的门就开了,裴遇快步而入,在姜令窈和段南轲身后站定,然后就把手里的纸张递给两人看。

他弯下腰,薄唇一张一合,似乎在禀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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