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27
孙媪对自己的好。
比起杨氏,孙媪更似她的祖母。
但是她与月娘都不能做主,因为她们都不是罗家的主。
她们是藤蔓,是寄生乔木的菟丝子,没有根茎、没有叶片,唯有紧紧缠绕着寄主,才能汲取存活的养分。
能开出漂亮的花来妆点乔木是它们唯一的用处。
主仆四人接连好几日都笼罩在分离在即的忧愁里。
罗纨之和月娘把所剩无几的钱拿出来归拢算了算,分出一半打算赠给孙媪,孙媪没有子孙颐养天年,这点钱或许能让她好过些。
在这些伤心事之余,罗纨之还会想一想谢九郎的事。
他并不时常在戈阳城里,罗纨之也没有总是上门去打探他的下落。
可是她又担心谢九郎会不告而别,把她像个笑话弃之脑后。
那日的事,他好像同意了,又似乎没有同意。
做外室并不光彩,谢九郎说不定表面喊她卿卿,心底看不起她。
罗纨之何尝不知道会被人看不起,她也想要做一个体面的高门贵女。
可她能吗?
虽然没有人相信她能体面,但她不能看不起自己。
古有卧薪尝胆的夫差不也是经历了守坟、挑粪、牵马等诸多常人不能忍之屈辱,才苦尽甘来,拨云见日。
所以,只要她坚持,也会体面又自由的一天吧。
临着孙媪要出府那几日,罗纨之哪里也没有去,就在院中陪着月娘、孙媪,但没想到出门倒个水的功夫居然看见苍怀如同做贼一样猫在她的屋顶上,冷着脸对她道:“郎君想见你。”
很稀奇,谢九郎居然也会有要见她的时候,罗纨之意识到是他同意了。
不过她还是开口拒绝:“今日不行。”
并非欲迎还拒,而是罗纨之为了孙媪难过了几日,加上来癸水身子也懒散,根本不想挪步。
“你要拒绝郎君?”苍怀好似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这样无异于天下掉馅饼的奇事,居然有女郎推拒不受?
很好,她已经有做人外室的身不由己了。
罗纨之想了想还是道:“那请苍侍卫稍等,我去换身衣裳。”
苍怀这才注意到罗纨之穿的衣裳十分朴素简单,就连头发上都没有半点妆饰,只是因为她样貌好,才没让人注意到。
罗纨之本以为谢九郎找她会有什么重要的事,但没想到苍怀直接把她带到了琴阁。
琴乃君子修身之器,八音之首,大雅之尊。
居琴园之所以取“琴”字,原来是真的因为存有好琴才得名,琴阁的墙上挂了好多张琴,颜色、造型各不一,谢九郎正跪坐在琴桌前,手下是一张暗绿蕉叶琴。
罗纨之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悄悄坐在不近不远的地方,看他抚琴。
于琴曲她懂得不多,但是音律相通,她会琵琶,自然也能听出琴音里激荡如肃杀之音,这与修身养性的君子琴大不一样。
可弹琴的谢九郎神姿高彻,光彩溢目,让她望之出神。
一曲毕,谢九郎手掌轻压,犹有余颤的弦音瞬间湮灭,他对上罗纨之好奇向往的眸子,不由问:“会琴么?”
这是他新得的一把好琴,只是过于秀气小巧并不适合他。
罗纨之摇头,月娘不会琴。
“戈阳并无好的琴师。”
“想学么?”
“郎君要教我?”
“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谢九郎用指踢弦,弦声“铮”得一声。
罗纨之跃跃欲试,正要答应。
一个无价的好老师她哪里找得到。
罗纨之从不吝于让自己多学些东西,她儿时听兄长们说读书好,读书能使人明事理,父亲忘了她,就没有想起过要给她启蒙读书,她就自己找机会溜到家塾里偷听,二兄看她这么好学,才向祖母求了机会,让她读书识字。
阿娘教的跳舞琵琶,她也一日不落。
所谓技多不压身,总有能用得到的地方。
谢昀按住弦,笑道:“不过我说好了先,我这个人最忌旁人半途而废,你若是跟我学琴就从始至终,若学到一半说不学了……”他瞥来一眼,未尽的话意都落在前头。
罗纨之打了个激灵,心里蓦然一虚。
“从始至终”这四个字大抵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因为罗纨之从未想过要与谢家的任何人从始至终。
第20章 关心
听他这般说,罗纨之兴趣瞬间淡了下去。
谢昀瞧她一眼,“怎么了?”
这么快就放弃倒不像这女郎平素的作风。
“九郎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我不习惯呢。”罗纨之皱了皱眉心,偷偷瞥了他眼,不与九郎的目光正正好撞上,便迅速瞧向一旁,活像一只想要使坏却被抓了个正着的猫儿,犹在暗戳戳寻找机会。
谢昀笑了下,也不深究她变脸色的原因,指尖踢着丝弦发出嗡嗡沉音,伴着他徐徐而出的声音:“还不知道罗娘子以前都学过什么?”
谢家郎尊贵,罗纨之也不愿意在他面前被看轻,挺起胸膛道:“我学过《史学》、《算学》、《星象学》……”
这些都是家塾里教的基础。
罗纨之一顿,“我还会琵琶。”
“没了?”
“会制点药。”
谢昀笑。
“驱虫药也是药。”罗纨之以为他在笑话自己,强调道。
她的香囊方子可是她从药书里苦心钻研出来的,谁能说她不会制药?
只要她想要,只要她觉得有用,无论多麻烦她都会努力去做。
“算是。”
谢昀知道她还会舞,庾十一郎就看过她跳的舞,还说她跳得很好,不过罗纨之不想告诉他,他也没有点破。
他推开琴站起身,也不再重提要她跟自己学琴的话,“走吧,到戈阳这么久也没有到处转转,刚好有你这个熟悉的人作陪。”
“九郎要去逛戈阳城?”罗纨之愕然。
他这样显目的郎君,就算躲在居琴园都时不时被“骚扰”,这真要走到街上去,还不得引来众人围观,更何况那些个小娘子若是看见她跟在谢九郎身侧,眼神飞刀子就能把她戳死!
罗纨之想到的外室是那种藏匿在小巷子里,除了郎主一个人,旁人谁都不知道,是可以随时全身而退也不必担心的隐蔽存在。
而不是堂而皇之,一起走在大街上。
“脸色怎么这样白?”谢九郎问:“和我一道出门,令你难堪吗?”
“不是……”罗纨之坐在席上不动,小手捂上腹部,声音虚弱:“其实是我身子有些不适,本懒得动,但是想到是九郎第一次主动想见我,这便来了。”
说罢,她仰起脸,解释道:“只是坐坐无妨,若是出门恐怕不能陪九郎尽兴。”
谢昀打量她的神情,“不舒服?要为你请个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