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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由扯着嗓子哭，他哪有不醒的道理？再退化也不会退化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他吃完饭之后困得那么快？为什么睡得那么死？为什么明明给由由换了衣服也不告诉他？为什么说在红星路消失，却在葫芦路找到？由由才十几个月大，怎么可能走出那么远？
但……那是他妈妈啊。
他生由由遭受了多大的痛苦，他的母亲生下他尤甚。他的父母都是普通人，做着一份升迁无望的稳定工作，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不说予取予求，也是尽力满足，不仅他们现在挣下的，百年之后全部归他，甚至他高中刚毕业时，就告诉他为他准备了一张三十万的银行卡。
他们不爱他吗？那为什么会为他奉献掉自己？
他们爱他吗？那为什么又要丢掉他的孩子？
晓峰递过来的视频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青葱的绿油油的田野收在镜头内，开头晃了两下，很快稳定，镜头往前推近，一个中年女人把怀里的孩子放在原地，那孩子看着小小一个点儿，乖乖地站在地上，女人放下孩子，转身就走，幼童颠颠地追了两步，女人回头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那幼童就孤孤单单地站在田埂上，望着那女人走了。
成衍端着由由，把她的小脸按到自己肩头，不忍叫她再看到这一幕。
他的泪已经流干了，揉了揉发痒的眼睛，哑声道：“谢谢。”
晓峰：“我会转达给单总。”
成衍的手紧了紧：“我要回去。”
晓峰：“我在你们小区旁边巷子里的宾馆住着，有事随时找我。”
“不，我要回洛平。连夜回去。”成衍说，“麻烦你帮我抱一下由由，在楼下等我。”
晓峰应下。
他们打车回了成衍家在的小区，成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自己家门。
他爸他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他回来，问道：“钱给了？”
成衍动了动僵硬的脸：“给了。”他做出焦急的样子，“妈，户口本在哪儿呢？”
成母：“要户口本干什么？”
“人家说怕我赖账，要户口本跟身份证抵在那，等钱全到手再还我。”
成母皱眉：“这种东西怎么能随便给人呢？万一她拿去做点坏事怎么办，网上那种拿别人信息偷偷借高利贷的不是很多吗？”
成衍小声：“她抱着由由呢，要么给孩子，要么把户口本给她。”
“那小孩让她带一晚好了。”
成衍的心彻底凉了。
“妈，你就给我吧，好不容易才把由由找回来，我不放心她在外面。不然你跟爸的放在家，我的那一张给她，看看行不行吧。”
成母一边嘟囔着这是敲诈勒索，一边不情愿的把户口簿找了出来，递给成衍。
成衍看着那一张薄薄的纸从发黄的塑料内袋中抽出来，好像他这个人也从这个家里剥离出去了一样，他胸腔中砰砰的跳动声震耳，说不出心中满胀的是什么情绪。他把自己的那一张折好，最后看了他父母一眼，离开了家。
晚上高铁不运行，成衍和晓峰包车去市里的机场，买了凌晨的机票。他坐在候机大厅，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
成母问：“东西给她没有？什么时候回家？”
“给了。她没要，说就是考验一下我。”成衍强打精神，“但是那边突然有点事，我得回去了。”
“这么急？什么事啊？”
“没说。就让我赶紧回去。”
“那你那些东西……”
“先放在家吧，我过段时间回去拿。”
好像也没其它可说的了。成母挂断电话，推开房门，她摸索着上床，重新躺回之前睡出来的小小凹陷。
如果她没有觉得不对，那应该已经安然睡去。但她忽然觉察出来，偏过脸去，望着丈夫的脸：“成衍知道了。”
熟睡的丈夫以轻微的鼾声回应。
成衍不会知道的。
她把安眠药磨了粉，倒在剩下的饭菜里，趁着成衍睡熟，把小孩抱了出来。
她不想害人，但是把这个孩子留下来，她的孩子又要怎么办呢？
成衍能跟单总在一起，并且单总也愿意抚养这个孩子，那自然是最好的。她不知道单总对成衍是什么心，但她听多了那些大老板是怎么花天酒地的，恨不得一天换一个新鲜人。这次成衍回来，也明显不愿提的样子，肯定是出了问题。既然这样，就要为成衍打算，不管是几个月，还是几年后，成衍和那个单总不处了，成衍总归是要回到家乡，回到正常的家庭婚姻生活中来的。
他带着孩子，就算是个男人，在择偶市场里也要低下去几等，优秀的女孩子不会愿意嫁给他的。那他们的孙子从哪儿来呢？
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她也不想害人，还特地把幼童放在农户旁边，只要有人出来下地干活，肯定会看见她的，会及时救到她的。也许有人家没孩子，会把她捡回去，也许交给乡镇派出所，总归那不是成衍的亲生孩子，dna也验不到他们身上。至于监控，有坏的，有空壳子，至于运转的，拖个几天也被覆盖掉了。这件事是有漏洞，但再找上他们家来，也不是那么容易。
只是她怎么会在葫芦路被人捡到，送到派出所的呢。
成母脑中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身影。
那哪儿像个女人啊，那么高的个子，穿一身黑，精瘦精瘦的，一抬手，胳膊肌肉都鼓出来了。
是她……把那个小孩从乡下带过来的吗？
成衍……知道了吗？
成母打了个寒颤。
知道了又怎么样？她不都是为他好？成母心一横，打定主意之后，也安稳睡觉了。
晓峰加急订了商务舱，成衍在vip候机室吃了点东西，上机后抱着孩子，身边坐着晓峰，虽然她们两素不相识，但她是单善的人，他也就这么放下心来，沉沉睡去了。
一个多小时以后，晓峰把他叫醒。
两辆车停在出口，一辆接晓峰，一辆熟悉的奔驰来接成衍。小陈笑嘻嘻地和他打了招呼，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确实只过去了一天半而已。
成衍在心内叹了一口气。他把由由放到安全座椅上，自己坐到她旁边。他第一次拉下隔板，制造出一个隔绝他人的空间。
车窗外夜景飞驰，成衍呆愣愣地望着，眼前街道竟然比他生长将近二十年的家乡还要叫他熟悉。
他初到洛平时，一腔豪情壮志，觉得自己打赢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觉得自己是脱颖而出的胜利者，人生即将是由自由与金钱组成的坦途。当他决定生下自己的血脉，拥有了一个对天地也不能诉说的秘密，现实迅速地击打他，叫他落进尘埃，折磨得他一分一厘的算计活到明天，活到下个月的可能。
他那时候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