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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物,但凡得到,便不以为意,弃之如敝履。

赵珩之于他,姬循雅想,亦该如此。

他垂眼,视线正落到他手中正压着的,一截削得平滑的玉竹片上。

纸张轻盈价廉,且便于书写,自问世后,便很快取代竹简。

然而姬循雅是三百年前的人,比起薄薄的一张纸,他更爱用沉重繁杂的竹简记事。

以刀为笔,郑重其事地,刻录下。

显德五年五月十九日,帝与程玉共寝。

……

余下十几日的路程匆匆而过。

除却间或来上几次的刺杀,赵珩只觉一路太平——毕竟不是杀他。

虽有部分朝臣已归顺姬循雅,但心念旧朝者有,见风使舵者有,野心勃勃者亦有,譬如说宁王,譬如说抚北王,这几位王侯将帅或本身就是宗亲贵胄,有资格承继大统,或手握重兵,兵强马壮者为天子,既然姬氏敢窥伺神器,他们为何不可?

故而,这一路上的刺杀多半是奔着姬循雅去的。

最近的那次,刺客已在姬循雅三尺之内,但还未刺伤姬循雅,就被身后的靖平军一刀砍倒,血溅三尺。

好——可惜!

赵珩差点扼腕叹惋。

他倒没那么期盼姬循雅死,姬循雅今日若身死,靖平军大乱,诸王争夺不休,整个昭朝立时就会陷入战端,可古往今来成功的刺杀毕竟不多,他很想亲眼看一次。

尸体立刻被拖下去。

因在野外,就没有那么多讲究,只两人提了水过来,将血一冲。

姬循雅给聚精会神看戏的皇帝递了水囊,很平和地问:“陛下,你很失望?”

赵珩接过,“多谢。”

姬循雅静静看他。

赵珩喝了一口才笑道:“我与将军同气连枝,休戚与共,将军若是死了,朕能倚仗谁?”

算是给姬循雅先前问话一个答案。

姬将军依旧面无表情。

“况且,朕与将军虽相识不久,但一眼荡……”顿了顿,将险险出口的魂字咽下,“但一见如故,将军之风采,令朕心向往之,”赵珩笑得分外真挚,伸手勾了勾姬循雅的袖子,“将军,朕可舍不得你死。”

润泽的唇瓣上扬。

身为前途未卜的帝王,赵珩笑得未免太开怀,太令人心烦气躁了。

哄人的话信口就来,熟稔至极,实在太过轻佻。

姬循雅黝黑黝黑的眼眸凉凉地看着赵珩。

赵珩行止如常,面上半点尴尬都不见,仿佛先前与在马车上与姬循雅暧昧纠缠得几乎意乱情迷的人没有他一般。

仿佛……

赵珩毫无芥蒂地对姬循雅笑。

仿佛为这种事日夜难以安枕的人,就只有他一般。

姬循雅的神色愈发阴郁。

也是,姬将军冷漠地想,以赵珩之风流无忌与北澄的民风开放,他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才显得古怪。

虽知晓缘故,姬循雅非但没有想开,反而越加烦躁。

赵珩在姬将军阴森森的注视下,不得已加了一句,“朕盼着将军福寿康健,长命百岁。”

姬循雅把袖子从赵珩手中扯出来。

撒谎。

赵珩在看见刺客被砍倒后面上流露出的遗憾可惜他看得一清二楚!

赵珩本就冷心薄情,遭他甜言蜜语哄得晕头转向,来日追悔莫及的滋味姬循雅尝够了,绝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盯着皇帝俊美夺目的脸,姬循雅蓦地笑了。

“陛下,”他与赵珩对视,温柔地提醒道:“大军明日一早便到京郊。”

赵珩点点头,“朕知道。”

明日到京郊,至多午时便可入城,赵珩在毓京住了十几载,将回故地,心情甚好。

姬循雅一眼不眨地看着赵珩,低语道:“那,陛下予臣的许诺,不知何时能够兑现?”

嗯?

赵珩回视姬循雅,微妙地品出些不一样的感觉来。

姬将军眸光虽沉冷,细看之下,却别有情绪暗涌。

如冰下,沸腾的烈焰。

只需要轻轻地,稍微施力。

咔。

冰碎。

赵珩大为惊奇,明知不可能,但他对姬氏有偏见,他向来觉得如姬氏这般遵制守礼得几乎泯灭人性的世家,其子弟不会生欲。

又或者,压抑到了极点,生生将正常人磋磨成了疯子。

但无论是哪一种赵珩都不介意。

将入毓京,加之一路上几次三番刺杀,靖平军的守卫更加森严。

五步之外,便有军士守卫巡夜。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

皇帝一笑,长指曲起,将姬将军抽走的袖子又给勾了回来。

指尖划动,擦磨过衣袖上与他衣袍袖口一模一样的凤凰纹。

赵珩先前还不适应,穿惯了倒觉得凤凰羽也很好看。

凤凰羽是姬氏图腾,以此为绣,是为警示穿这身衣服的人,恪守礼法,规言矩步。

又要清心寡欲,节制修身。

若只看表面,姬将军此刻的确称得上一本正经,不可攀折。

喉结滚动了下。

帝王轻笑道:“朕敬待将军,”指尖无意似地蹭过姬循雅温凉似玉的手背,“亲自来取。”

第三十八章

翌日。

已近京郊, 三军愈发整肃。

赵珩撩开车帘向外望,但见旌旗蔽天,耀目日光下, 军士披甲持刀, 寒光四溢, 耀耀生辉,几可夺天日,大军绵延数里,再远处,以目力已不可见人,只能隐隐看到万马奔腾时激起的烟尘。

然虽四境军队连片, 却少有人声, 军士俱衔而进,枚只闻马蹄落地时的笃笃声响。

赵珩自醒来后还是第一次同大军并进,见靖平军甲坚兵利,气势汹汹,忍不住抚掌,“好!”

何谨惊愕地看了眼皇帝。

这可是姬循雅拿来胁迫您的凶器, 好在何处!

赵珩余光一瞥,看见何谨惊得都要将眼珠子瞪出来了,笑问道:“卿觉得朕不该赞靖平军?”

何谨立时垂首, “奴婢不敢。”因赵珩素日对他宽和, 顿了几息,复大着胆子发问,“只是奴婢不解陛下为什么高兴?”

倘他是皇帝, 自然希望靖平军衰弱,若军纪混乱, 不攻自破,那更是上天护佑!

赵珩目不转睛地盯着如洪流碾压而过的军队,目露赞叹,“朕先前觉得大昭立国近三百载,无论是朝廷、地方,还是各地驻军,承平日久,免不得沉湎于享乐,陈腐不堪。”

何谨不解地看着赵珩。

“今见姬循雅治军,仍……”

“笃笃笃——”

骤然靠近的马蹄声一下子打断赵珩。

皇帝闻声转头看去,眸光一震。

别无他故,只因眼前人——太过好看了!

姬将军着甲,除却未戴首铠外,浑身上下俱被甲胄遮得严严实实,愈显身量英挺劲拔,凛凛傲然。

他容色洁白,有如玉质,却戴着一通体漆黑的穷奇面甲,狰狞兽面遮住了大半张脸,唯余一双粲如寒星的眼睛。

非芝兰玉树,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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