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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昏目眩。

小瘪三先一步摔到水里,她后脚摔进水里的时候与小瘪三磕碰了。后来为了不让小瘪三浮出水面,她用尽十二分力气把他控在水里,活活把他给淹死了。控人之际,关节多有扭转手上,时间往后走,疼痛慢慢上来。

甄钰袖着金表,捂住坐疼的胸腔,刬袜下床,寻得病房备好的鞋,溜出病房。

阿牛只说周姆妈住在同厢医院,住进同厢医院不在计划内,故而从头到尾,甄钰都没问阿牛周姆妈住在什么病房里。

周姆妈精神错乱,这些年赚了这么多黑心钱,不差钱这病房钱,应当不会去住那吵吵嚷嚷的统房间。甄钰凭着感觉,从独立房间开始找。她住在五楼,五楼的病房加上她,仅三间病房有人住,其它房间寂寂无声,阒无一人,而另外两间房住的人没有她要的人。

五楼没人,只能花力气往四楼去,运气太好,第一个病房就是周姆妈的病房。

从外往里头望,周姆妈正埋枕呻吟,她捂住脑袋,眉头皱气,痛得无法可施,开始咬自己的肉。照顾她的娘姨十分贴己,赶忙拿起一块木板让周姆妈咬住。甄钰欲蹈隙吓唬她,只得等到没人的时候。

拿出金表看看时间,下午一点钟,医院在公共租界里,顾微庭住在法租界,两头有段距离,来回一趟,再加上洗身那些事儿,少说要八个字,如果去四马路打包粥,差不多要一个半小时。

甄钰告诉自己要在两点钟回到病房,两点钟之前,她在四楼的走廊上来回走动,眈眈视病房,看到娘姨有事离开,眼里耀出饿狼捕杀猎物时的光。

如果可以,她今日就想取周姆妈的性命。

周姆妈在病床上小眠,好不容易等到机会,甄钰刻不容缓,要进到周姆妈病房里,门才拉开一道缝。

平不答的,一位约莫六十龄,头上梳着如意缕,身穿浅蓝锻地打子绣袍的老婆婆出现在身后,她伸出带着翠玉手镯的老福橘手,扼住甄钰的手腕,将她往楼上带,说:“好囡囡,那不是你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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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被一个两鬓夹些霜的老婆婆拉回自己的病房,甄钰被闪得莫名其妙。

老婆婆身上的衣裳老旧,许多地方补了又补,但齐楚有精神,额带着一副镶银玉六士眉勒,银玉两旁,用金丝线绣着端正的富贵与长寿四个字,缠了脚,穿一双与袍相同材质颜色的小脚棉鞋,走起路来,不大自然。

靠近老婆婆的时候,甄钰嗅到了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味道,是竹立香的味道,很浓,充斥着鼻尖,仿若身置香火缭绕的城隍庙里。

甄钰忘了挣扎,问:“你是谁?”

把甄钰拉回五楼的病房,老婆婆锁上门,背门而站,眼睛盯着甄钰的眼睛,截然开口:“你姐姐要我来告诉你,不要再继续……了,她不喜欢。”

不要再继续杀人了。这话老婆婆没有明白说出,只点到为止。

甄钰右眼皮跟声跳起,回过神,嗤笑:“你莫不是江湖上那些专门骗钱胡混的人?有些东西不能乱开玩笑。”

言毕,笑容慢慢消失,但身上的栗子一片一片生起。

“我不是看骗子,我从广东来,姓成,大伙都管我叫成婆婆,手上不拿报君知,不拿圣杯,但我以帮人卜葬选吉、算命起课营生,偶尔帮那行步无影的鬼魂,传个话给家人,我也是个尴尬人。你姐姐一个月前来寻我了,给了我你的底脚,托我来劝你。我只好赶来上海,昨日才到。”

嘴里交代清楚自己的身份,成婆婆知道甄钰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还把她当赚恶心前的骗子,闭上眼睛,似在回忆什么。

意意思思又说:“你姐姐穿的很轻单,一件绿短衫,绿棉裙,头发未梳,脚下无鞋。”

忽然剔开眼睛,眼清澈无邪,抚着胸口,不胜伤感:“且她这里,少了一样东西,空洞洞的,她来寻我的时候,血凝至今还没有流尽,绿短衫成血衣,用笔在眼皮上画的痣,还未完全消失。”

甄钰眼神空洞,栗然自语,她死盯窗外,眼睛里却看不到一点东西,那日她们姐妹俩换了衣服,姐姐穿妹妹的衣服,妹妹穿姐姐的衣服,粉绿互换,还调皮似的换了身份。

成婆婆所说的绿短衫,绿棉裙,是姐姐尸体被发现时穿的衣服,亦是她的衣服,甄钰的心揪起,尤其在听到那句胸口少了一样东西的时候,心一下子和玻璃落地一样,百花粉碎。

成婆婆执起甄钰的手,帮她把袖子往上折了几折,露出那只仅拇指大,颜色淡去的蝴蝶纹身,一一行行道出口:

“甄慈姑娘,你姐姐与我说她最想要的礼物是一件蝴蝶纹粉红袄子,就和你手上的蝴蝶一样的颜色,她还想要一枝可爱的榆叶梅簪在耳边,如果可以,还想吃四马路上的糖炒栗子,和广东宵夜馆的钵仔糕。”

甄钰开始相信这通奇奇怪怪的话,啮住下唇,眼泪掌不住从眶里掉出,掉在手腕上,两脚发冷,突然软了,她猴在地上无声啜泣。

成婆婆年纪上来蹲身不便,强忍着腰痛脚酸,跟着蹲下身,翻看甄钰的掌心,顺手占了一卦,她用温和的言语稳住甄钰:

“姑娘将交恶限,及时收手的话,便能从恶限里脱出。”

“毕竟你的名字,可在妈祖庙里写着,福气用不尽。”

“只要放下仇恨,一切将会跑起来的。放下吧,你姐姐都不恨。”

甄钰破涕为笑,反袖擦去冷却在脸颊上的眼泪:“如果死的是我,我也不会恨。倒不如死的是我,成为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须强如带着仇恨,羹里不着饭里着,一辈子坐卧不安。她很自私,抢走我的命数,硬将她的命数塞给我。”

挂钟响起,已到两点,甄钰撇下成婆婆在原地,睡在病床上横针不拈,竖线不动,闭上眼睛不言不语,状若送客。

“方才第一回见着人,便知此次劝说,是担雪填井。” 成婆婆摇摇头,喃喃自语,说泛不了甄钰,惆怅地摸起手上的翠玉手镯,脚步略斜走出病房。

人移步到门边,甄钰用上粤语,叫住她:“婆婆。”摸出顾微庭给的金表送过去,“我给你一点谢意,你帮我和姐姐说,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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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表索来是用来看时间的,甄钰忘了自己只是暂时占为己有,但她身上一点零碎洋钱都没有,托人做事,总要拿点钱出去,别人才乐意去做。

成婆婆没有接金表,垂下发皱的眼皮,眼皮上几根稀疏微白的睫毛,颤了又颤:“我到这个年纪,不差钱。千里迢迢来上海,只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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