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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不宣的眼神。

在上品无寒门的大晋,周回也算的是一个人尽皆知的名字了。近三十年,朝官近千人中,也只有当时的太傅白敬和他周回以寒门之身,坐到了三品之列。

只可惜后来白敬被杀,周回请辞,去了长安当知府。

要不是苏慕嘉,大家或许都快忘记这个名字了。

有人闻言哼笑道,“他救了太子殿下?你们有谁见过黄鼠狼给鸡拜年吗?”

“黄兄,天子之地,切莫乱言。”那人的友人提醒道。

黄忠却不在意,抱着手道,“让他们这种人站在这里,才是污了天子之地。尽靠些投机取巧的法子,他那养父不就是那样吗?”

苏慕嘉也不是瞎子,陆陆续续的不善目光朝自己投过来。知道自己这官途还没开始,就已经招了不少敌意了。

但这些都并不重要,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投向长阶。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人一会儿将会从那处走来。

第12章

“皇上驾到!”一声尖利的嗓音突然打断了众人间的攀谈。

人群被分成两拨,各自弯腰退到了两侧。

给天子让出一条道来。

“平身,平身。嘿嘿。”

众人纷纷抬头,被簇拥在最前面的天子,不仅没有半分威严,反而表情作态都略显害怕,宛若孩童。

他没走两步,还因为踩到衣摆而往前踉跄了几步,吓得大叫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心智不全的幼儿模样。

而那些平日里被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们,却在此刻面对着这样的一个人无一不表现的毕恭毕敬。

甚至于虔诚的地步。

大晋有多看重出身,从宁愿让天下之主是一个痴傻呆儿,也不能接受其血统不够正统这一点,就可见一斑。

当时立太子之位时,满朝臣子只有布衣出身的太傅白敬一人冒死谏言,说,“太子有纯古之风,而末世多伪,恐误天下之事。”

但就是这一句话,不仅没有改变事实,还为他平白招了许多仇怨,以至于最后落到个死无全尸的地步。

苏慕嘉微微眯眼,看着眼前有些滑稽的场面,甚至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

站在这里一早上的无聊沉闷似乎被冲淡了些,毕竟现在总算看见了些有意思的东西。

皇后扶着皇上先行入殿后,后面的太监笑嘻嘻的过来通传,“咱家向各位新官问好,还请入殿落座吧。”

众人很快落座,皇上与皇后坐在高位至上,满殿之中只有他们右侧的那个位置还是空荡荡的。

他没有来。

巨大的失落涌上,苏慕嘉目光落在那处,心里仿佛也空了一块,脸上一直挂着的纯善笑容第一次显得有些勉强了。

“太子来了,我刚还在想这个时辰了,太子今日莫不是懒得来了呢。”又有人进来,皇后率先开口和那人说话,苏慕嘉甚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意识到周围人全都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他才后知后觉的转头看向殿中。跟随着众人一起弯腰行了一礼。

“太子殿下。”

“有些事情耽搁了,劳烦母后挂心了。”说话的人嗓音清冷疏离,却又不失礼节。

苏慕嘉低垂着头,靠着些余光,看见一截月白华贵的衣摆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初次见面,我给各位都备了些薄礼。”

他话音刚落,跟在后面端着礼盘的婢女纷纷走上前来,将贺礼呈到了各位新官的面前。

“苏大人还不准备抬头吗?”这句话压的很低,浅浅的落在苏慕嘉的耳朵里,却不管不顾的在他心里翻起风浪。

苏慕嘉有些慌乱的抬头,而后直直的对上了一双泉水般温润清贵的眸子。

他上次也曾细细看过这张脸,但时隔数月再见时,眼前人却又变的极为陌生。

唯一没变的,是脸上的苍白病容。

养了数月,身子还没有养好吗?

苏慕嘉正想着,跟在李祁身边的婢女上前将一个红色檀木雕花的长盒递在了他的手上。

“上次走的匆忙,还没来的及亲自谢过苏大人的救命之恩。”李祁言谈间总是那样,明明他就站在你的面前,却有一种隔了万千河山的疏离。

苏慕嘉的手紧握着檀木盒的边角,他藏了心中一些旁的心思,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干净清明,带着信徒般的虔诚回话道,“殿下金身玉体,自有神天护佑,何须谢我。”

第13章

“你刚才为何要当众向他道谢,这又不是寻常私宴。你的一举一动都被那些人精看在眼里呢,你就不怕他们误会你想拉拢他?”刚一走出门,崔子安便问道。

皇上坐不住,宴会便结束的早。李祁出门的时候,天才刚刚擦黑。一旁的宫女掌着灯笼小心跟在两人后边,红光映着白雪。

“崔小公子不是一向处江湖之远,不问朝堂之事吗?”李祁淡淡反问道,“怎么,开始感兴趣了?”

“别,也就是跟你有关系我才多问两句。我对那些弯弯绕绕的事情真真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自由自在惯了,这辈子最大的愿望也就是在京城这个富贵窝里安稳做个酒肉之徒,至于旁的什么,我也不是那块料,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崔子安是个什么德行,让我做官,你也不怕让全京城的人看笑话·········”

崔子安也在此次的品官之列。根本不用费心想,崔子安当然知道这是太子的意思。

崔子安一边走一边说,等他再看向旁边的时候,才发现李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下了脚步,正站在原处看着他。

“我记得你幼时曾和我说过,待你长大,若不能身穿铁甲,护佑河山,那就高官加身,为民平世。定不做那泛泛之辈。”李祁说的很慢,却让崔子安的神情一凝。但很快又不在意的笑了起来,“幼子之年,难免说过一些傻话。我自己都给忘了个干净,殿下倒是记得清楚。”

月亮爬上了一片漆黑,光亮落在李祁月白华衣上,可以看见开始下起了小雪。

李祁低头拍了拍落在衣袖上的薄雪,突然说道,“前些时候我去慈安寺祈福,一路走过去,入眼尽是人间繁华之景。走到长安的时候,我忽然想起了年少时候去过那里的一条街道,便想着过去看一眼。”李祁说着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一般,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轻笑道,“都说是瑞雪兆丰年,可事实上也不尽然。这雪刚开始落的时候,都还看个稀奇。可后来总也不停,却不知对于许多百姓来说,冬日越长,也就意味着活下去的希望越小。饿死的,冻死的,皑皑白雪之下,满是尸骸白骨。你不像我,囿于这华丽宫墙之中,所听所见,都是别人愿意让我听见让我看见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现下百姓过的是番什么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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