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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只手死死揽住沈醉的背上,结结实实地攀在对方身上,牙齿倏然在沈醉肩头咬下去。
他咬着沈醉的皮肉,皮肉上牙齿划破,渗出的血同样啃咬着他的心魂。
他考虑着,到底是这样活生生吃掉沈醉,还是放沈醉走,直到下颌发酸,鼻腔发酸,眼眶也发酸,他松开牙齿,听见自己含混不清的声音:“算了。”
好一会儿,沈醉在他耳边轻声反问:“什么算了?”
“你去吧。”沈惊鸿道。
他竭力压制着不想声音哽咽,故作轻快道:“你不是想去么,谁让你……秉性纯良。”
沈醉停在他身体上方,呼吸渐渐变得均匀。
“要是不让你去,到时候死很多人,你又要因为袖手旁观责怪自己。”沈惊鸿放松手腕,在沈醉后背上拍了拍,“补好了就快点回来。”
“很快。”沈醉轻声道。
沈惊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睁眼。
他能感觉对方抽离,能感觉到对方抚摸他的头发摸了许久,能感觉到对方静静地看着他,约莫是以为他睡着了。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沈惊鸿察觉到有微凉的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触。
这是沈醉惯用的小把戏,助他睡熟的,只是这半个月来没一次管用。
现在也是如此,大概因为他执拗地不想入睡,那点灵力没能催出他的困意,只是将他浑身的刺痛感略略抚平。
指尖抚在他脸颊,一小块带热度的掌心也紧贴着他,唇上接触到软润的另一双唇,他攥紧掩在被子中的手掌,继续装作一个熟睡中的人。
殿门打开,又被轻轻合上。
他听见沈醉在说话:“走吧。”
连山肃的声音响起:“好。”
沈惊鸿睁开眼睛。
别离的感觉不好,所以他刻意回避了这一段。他不需要与沈醉作别,反正沈醉马上就回,而且别离会让他胡思乱想。
他恍恍惚惚地盯着床顶愣神,心中有了什么预感,似被一条绳蓦地紧紧缚住心脏,腾地坐起来,光着脚跑向门口。
雪还未停。
院子里的积雪足脚踝深浅。
一口气吸入,冰碴从鼻腔灌到了肺,凉意浸透心扉。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雪中,仰头盯着夜幕上的那道霞光。
夜幕变为白昼,霞光依是横在天际。
须臾,整个天空毫无征兆地尽数变作赤红,是与沈醉身上的翎羽一模一样的颜色。
红光刺得地上的他睁不开眼,不知过了多久,那光一点点褪去,等他再次看清天空,发现那霞光不见了。
九重天的裂痕补上了。
心如擂鼓,噗通噗通跳起来,跳得口干舌燥,头晕目眩。
沈惊鸿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转过身,五彩的翎羽蹁跹掠至他眼前。
他睁大眼睛,来不及思考,下意识伸开双臂去拥抱飞向他的凤凰。
那凤凰扑进他怀里,一片温热包裹住他,可他却并没抱到什么实物,他低头,看见自己怀中空空如也。
他试探着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摸到一手余热。
余热消散,沈惊鸿攥住自己的衣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雪变成了雨,淅沥沥落尽,天慢慢放晴,天边伸展出一道长长的彩虹,横跨凡间与妖界,伸到他眼前。
他望着彩虹,动了动嘴唇,喉咙被凝固的血梗塞住,什么也说不出。
三昧鸟拎出来一双靴子,他穿上了。
三昧鸟在他旁边陪他站着,跟他说了什么,他没有匀出注意力去听,只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
三昧鸟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他在等人,央姬喊他吃点东西,他摇了摇头,反正不吃东西也饿不死。
后来,鸣蛇来了,用火急火燎的语气,说九重天天裂导致的那场地动之中,蓄灵渠里有一块石头离了位,水流方向彻底改变,水决堤灌进城,找他帮忙去摆石头。
他望了望连一朵云彩都没有的蓝天,犹豫再三,还是跟着鸣蛇去了。
去了海底重新将那怪石摆好,又去了城镇有不少弱小妖族的茅草屋被水流冲塌,他力气大,帮着伐木重新给他们盖了房。
做完这些,他想回王宫继续等沈醉,又有个大娘拽住他,说窝棚里的鸡跑丢了,让他帮忙找。
他在村口附近找到了大娘丢的几只鸡。
大娘塞给他一只鸡蛋。
不料那只鸡蛋刚巧在他眼前裂开,裂缝中露出一抹俏黄的鸡嘴,一旁的母鸡气势磅礴地扇动翅膀扑上来,啄了他两下,护住刚破壳的鸡崽。
大娘面露难色,问他想不想留下这只鸡崽,他看了看逞凶的母鸡,朝大娘摆了摆手。
这回可以回去了,他想。
回王宫的路上,一个汉子慌慌张张地满街跑,沈惊鸿没忍住上前一问,原来是汉子家里孩子走丢了。
沈惊鸿便帮人一起找孩子,从早上找到晚上,终是找到了那孩子贪玩,躲在山洞里睡着了。
汉子送给他一壶酒,他边走边喝,喝得头昏脑涨,找不到回王宫的路,稀里糊涂地拐进之前丢鸡那大娘家里,像一只黄鼠狼似的蹲在鸡棚旁,看着挨着母鸡翅膀熟睡的鸡崽。
鸡平时是散养的,自己知道回窝棚睡觉,大娘打理得勤快,窝棚几乎没有臭味,干干净净的鸡崽身上传来一股晒干的谷子的味道。
他仰起头,措手不及地望见漫天繁星。
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望着星星发了好一阵子的怔愣,酸痛不已的脖子唤回他的神思。
沈惊鸿抚着脖子,看了看王宫的方向。觉得傻等有些难熬,不如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自己擅长的似乎只有两件事,一件是打架,另一件是要饭。
也不能平白无故去找人打架,还是要饭吧,要饭容易。
他垂下眼,盯着那只半掩在母鸡翅膀下的鸡雏,上半身倾斜过去,自认为无声无息地朝鸡雏伸出了手,母鸡倏然睁眼,尖嘴毫不留情叨在他手指上。
他“嘶”一声,讪讪收回手。
于是他没有回王宫,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有手有脚,像小时候那样可怜巴巴地盯着别人,然后伸出一只破碗讨饭行不通。
所以他会看看人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做的,帮着做了,而后都不用他开口,人家便主动给他饭菜,有时候运气好,还能喝到一碗酒。
他以前总期盼别人不要将他当作一个乞丐。
这些天仔细想想,乞丐本身似乎没什么不好,是他非得觉得身为乞丐的自己低人一等。
其实大可不必,哪怕别人觉得他低人一等,他也可以不用认同别人,他觉得自己挺好。
最近下过几场雨,他试图施展蒸干衣服的法术,结果每次都没有成功,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