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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伸手向云海之下一指:“凡人就像森林里的树叶,多一片不多,少一片不少。一片树叶的心愿谁人愿意倾听?对旁人而言轻如鸿毛,对他自己而言却重如泰山,甚至可以为此舍弃性命。”

“我知道。”商恪握住他伸出去的手。

商恪当然知道。祂也有心愿,祂的心愿就是修炼得一颗真心,因此才在人间行走百年。一颗真心的重量有多少,拥有过的人才知道。

江宜道:“如果你也懂得,那么自然能够理解,为什么我要帮康先生上白玉京。”

“那么你呢?”商恪问,“你的心愿又是什么?”

江宜避而不谈,看着云外莲灯,忽然他问:“商恪,方才大殿之中,为何不见你的剑鞘?”

商恪一笑:“剑鞘在陛下手中。”

江宜蓦然想起商恪说过的话。剑鞘好比纸鸢的系线,套马的缰绳,商恪修心修的是一个自由,祂又岂能得到自由?

可见即使做了神仙,想要实现心愿也并非易事。

江宜回头看向大殿,康老头已待了多时,里面还没有动静,不知他究竟问了什么问题……

“陛下要我问您一句——”

大殿内,康老头开口,可那声音听上去又不像是他……

“‘我如证果,合是云堂第几尊?’”

玄天大殿豁然洞开,江宜看了商恪一眼,得到颔首,方起身过去。

康夫残破的身躯躺在壁画前,已经了无声息。那声音道:“康夫已经归于天地。”

江宜默然。康夫那缺筋短骨的遗体,看上去不像寿终正寝,倒像死于非命,只有脸上似是而非的微笑,是他走得心满意足的证据。

“你有什么愿望?”

江宜看着康夫的遗体,内心不知作何感想,回答道:“我没有愿望。”

“没有愿望的人,会走通天路?”

江宜听见那声音笑了一下,笑声再次令他感到熟悉。他抬头看着壁画,画中巨人腰畔果然悬挂剑鞘。江宜忽然意识到,他所熟悉的并非是巨人的脸孔,而是那张脸上的神情。

“你也是李初的臣子,江宜,我知道你更甚于知道康夫。李初曾在祭天的青词中提到过,你于朝廷有功。功懋懋赏,今次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

除却死去的康夫,便只有江宜一人面对壁画。这似乎诡异得很。江宜道:“我的确没什么想要的……我只是帮康先生一个忙。他死了,我会将他的遗体带回去,交给他的弟子。”

壁画沉默片刻,道:“没有想要的,有想问的也可以。你不是很喜欢提问题?”

江宜:“……”

他再次从壁画的画中感到一种熟人之间的默契。他什么时候喜欢提问题了?难道他在人间的一言一行,都得到了这位白玉京之主的注目?

“我也没有问题想问。”江宜说。大殿中一时十分安静。壁画后似乎一双洞察的眼睛正在观察他。

“非要如此的话,”江宜无奈道,“那么,请您告诉我,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壁画好像笑了,回答两个字:“宿敌。”

江宜毫不意外,点点头,背起康夫的遗体就要走。商恪从大殿外踱步进来。江宜忽地站住,回头道:“您说要奖赏我?那么,我可以向您讨要一样东西么?”

壁画中人眉目慈和。

“我想要,阙剑的剑鞘。”江宜说。商恪蓦地站住脚。

剑鞘选在巨人的腰鞓上,画中衣袂似随风而舞,令剑鞘若隐若现。壁画好奇道:“你要剑鞘做什么?”

江宜答道:“毁之,或者,物归原主。”

第144章 第144章 康夫

他说的原主,应当是商恪,而非李桓岭。

“您说过,不论今天我提出什么要求,您都会满足。”江宜说。

壁画道:“不错,我可以给你。不过如果你想毁了它,恐怕要经过另一位的同意——商恪,你意下如何?”

商恪没有说话。

“我不同意。”良久后,商恪说。

江宜心底那点隐秘的期待飞速退去。

壁画遗憾的口吻说道:“缺剑剑鞘不可毁弃,今将此剑鞘赠予你,请君惠存。”

江宜转念一想,道:“不,既然如此,就不必了。我没有信心可以妥善保管。神曜陛下的东西,在下也不敢强求。事已了,我这就走了。”

他背着康夫,只低头看着脚下,并不看商恪一眼,往大殿门口走去。壁画在身后说:“你既已登上白玉京,在此地修行也好,何必又下到凡尘中去……”

声音越来越远。

江宜知道商恪就跟在身后,可他没有回头。他走过浮桥,商恪就不再跟随了,莲灯从云海中涌来,遮蔽了玄天大殿,光芒散去,大殿与紫极金阙都消弭于无形,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

他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来时有九千九百三十七级天梯,去时只消站在云头上往下一跳……

商恪不敢追去,只能目送江宜与康夫消失在天际。大殿中声音玩味道:“他是为你好,你却不领这情。虽然你现在能够自由行走,归鞘之日,又会成为没有灵智的死物。毁了剑鞘,你就能得到自由。商恪,你不想要自由吗?”

“剑不存鞘,其锋必伤人。”商恪说。

“无拘无束未必是自由,但愿你真正懂得。江宜登天之时,你等在封天锁前,是想做什么?”

“……”

“如果他没有办法通关,你是不是想尝试摧毁封天锁?”

商恪沉默以对。

壁画叹息:“封天锁乃蚩尤投下桎梏所化,即使是你,摧毁这等神器亦会引发天地异变。你想帮江宜,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世外天握在手里的一把刀?”

商恪道:“我想帮他,只因他这个人,与世外天没有关系。”

“商恪,你对凡人的爱护,当真世所罕见。”

“我只是喜欢远远看着他们过日子,谈不上爱护。”商恪漠然。

“为了维护那种平凡的日子,你会做到什么地步?”

“我什么都愿意做。”

壁画叹了口气,那情绪里似乎是一种遗憾,似乎是一种欣慰:“这就是爱呀。”

云霞万道如流光,滚滚红尘飞逝,周遭风景转瞬而没,一朵云头将江宜送下须弥山,出现在康夫居住的那间堂屋中。

此时仍是夜里,香樽仍放置在东窗下,线香已燃尽,香灰留下浅淡的痕迹。似乎距离江宜离开,仅仅才过一时半刻。

他将康夫的遗体安放在席茵上,又从衣橱里翻出一件旧袍子聊以裹身。康夫从来不修边幅,衣袍一穿就是几十年,到处缝缝补补,竟显得江宜更落魄了。他回想这一段登天之路,传说中登上须弥山者,可以实现毕生的愿景,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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