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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旁边一送:“去。”
书生不受控制地远离那股通红的水流,与奋力划水而来的书童相会。
书童憋得脸都紫了,好容易抓住了书生。
‘快走!’书童做出口型。
书生脸上爬满黑色秽字,随波散入水中,霎时间二人身周水流变得漆黑不可见。书童将他往黑水中一推,二人跌入黑暗深渊,书生最后一眼,只看见铺天盖地的钤字将商恪淹没。朱砂字映得他瞳孔赤红,看不分明,也许有一个间隙商恪曾向他之所在看投来一眼,但那里已只剩下一团黑水。
再出妖川,又是满地血腥,尸体横七竖八地倒着,幸而已是事后,不必狄飞白再补刀。
狄飞白自尸堆下爬出来,手中仍攥着裹尸布,他将裹尸布团巴团巴塞怀里,四下翻找,总算在一具残尸下找到了不成人形的江宜。
在九天悬泉中浸泡半天,江宜变成了一滩纸浆,狄飞白只得又掏出裹尸布,将他装起来,扛到大路上——
于妖川之中,只有江宜能通过锚点找到出口,狄飞白并不知道身在何处。
他扛着江宜一上路,便发现此地为崇山峻岭,树木参天,遮荫蔽日。山林间一条小溪潺潺流淌,溪边有阳光漏下来,晒在山石上。他便将挪到石上晒着,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
“这里是,”狄飞白环顾,恍然道,“清溪关?”
江宜仰面朝天,脸上身上不断渗出黑水红水,黑的是他体内的秽字,红的乃是碧落侍郎官印盖下的钤字。商恪虽将他推开,仍有一部分沾到了江宜身体。
狄飞白看他那样子,几乎以为他快死了。
“还真有人等着杀你。”狄飞白道。
江宜含混的声音道:“当然,你以为我们偷的是什么?”
“若不是商恪,方才我们就死那儿了。”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江宜,忙道:“脸……”
狄飞白道:“脸,早没了!”
他两人的易容,甫一进入水中,便被洗去,恢复了本来面目。难怪那时商恪认出了江宜。
“我不懂,你躲着那些仙官也就罢了,做什么躲着商恪?”狄飞白费解。
碧落侍郎要杀他,商恪则要救他。依照狄飞白的逻辑,杀人的是敌,救人的当然是友。江宜却不说话,闭上眼睛,黑水不断从他睫毛下渗出,好像哭泣一般。狄飞白看得瘆人,索性起身一径到溪水边,洗了把脸。
此间山清水秀,鸟鸣林幽,似乎一方净土。然而,狄飞白看着手心掬起的一抔水,水中一丝鲜血,乃是溪流从上游的数具尸身上带下来的。走到哪里,哪里都有死人,世道如此,哪里还来的净土?
边城驿前,洪水滔天。不过那水既是天水,又与凡水不同,并不破坏屋舍树林,只是将人卷在其中,困成水牢。
碧落侍郎心爱的官印为商恪所破,再也笑不出来,一怒之下祭出印章上的钤字法言。这些朱砂红字乃有言灵的效果,落在人身上,说“死”就“死”。正是所谓君言既出,驷马难追。
红字密密麻麻将商恪包裹在一个水球中。
一人天边而来,见此情形,忙道:“侍郎官,你捉住那凡人了?”
碧落侍郎冷哼:“我捉住商恪了!”
来者正是司文郎:“哎呀!你们二位怎么打起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
说话间,剑光破开水牢。商恪有剑气罡风傍身,钤字近不了他三寸之内,反被削得水花乱飞。司文郎生怕沾上那红水,连忙道:“侍郎官哎,快收了你的神通吧!陛下有请,您二位赶紧上金阙面圣!”
水牢既破,碧落侍郎奈何商恪不得,当下索性将九天悬泉一收,拂袖愤愤道:“我自去找陛下分判!”语罢乘官印飞天而去。
司文郎正要跟上,却见商恪脚下不动:“你还在等什么呢?这次当真是陛下有请,我还会骗你不成?”
他话未说完,商恪又走了,当真奇怪的很。司文郎不懂商恪究竟在想些什么,一面掐了个法诀跟上去,追至紫极金阙外,果然见一众仙官齐聚浮桥前,等待入玄天大殿面圣。
见碧落侍郎与商恪回来,众仙取笑道:“侍郎官,怎么气鼓鼓的?”
碧落侍郎换上一脸假笑,若有若无地觑看商恪。众仙入殿,玄天大殿中数百年如一日的空寂,只有一面绘着端庄神像的壁画。仙官列坐于壁画之前,文左武右,右位首席赫然是那位灵晔将军。
“参见陛下。”
仙官叩首。
壁画中的神像眼中光华流转,仿佛活了过来。
自八百年前神曜的神魂寄居于此壁画之中,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没有离开,也没法离开。麾下仙官若有事禀,便如今日这般,齐聚于壁画之前。
太史官道:“天上一日,地下一年。诸君可知,不久前突 厥十部倾巢而出,南下大破石城,可汗阿史那舍亲率狼骑突袭,轻取甘凉道。如今剩孔芳珅孤军困守沙州城,一旦失城,国门大开,北蛮子可就破关而入了。”
府君道:“太史,你的眼界可要放宽一点。人谓站得高看得远,你都站到天上了,怎么还讲汉人北人?天下人不都是凡人?”
太史官道:“笑话,如今这国土,可是当年在座诸位共同打下的基业。即便几百年过去,又岂能忘怀,眼睁睁看着落入蛮人之手?!”
“这就不得不说到那个凡人了,”司文郎道,“若无他到处煽风点火……我听说,风伯在金山草原上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正是那一日北蛮子举兵来犯。恐怕与那凡人脱不了干系。侍郎官,你知道的也不少,说来与大家听听?”
碧落侍郎皮笑肉不笑,看眼商恪,但见他在右位下首,神情沉闷,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那个凡人?那还算个人么?世外天送来黄金书、白玉简与他,这等造化,我只怕列席诸位也没几个能比他得上。再给他修行数年,就能飞升了也说不定。”
他讲话惹得众仙心中不快,纷纷侧目。
碧落侍郎道:“我早说了,他就是世外天用来搅乱世道的一步棋。要知道还在前朝秦王的天下时,秦王为二皇血脉,在人间为王,天上天下都掌握在那些神明手中。若无我等同心协力,追随陛下举事,建立新朝,凡人如何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只怕如今仍为神人之刍狗。有人翻身了,自然有人不痛快。秦王一脉业已绝矣,世外天想重新掌握人间,必得选一个新的代言人。江宜就是他们的选择。此人不除,李氏的天下难安。”
第160章 碧落侍郎
“危言耸听。”
一语未毕,就听得反驳,碧落侍郎毫无意外,看向出声那人,自然是商恪。
“说话要有依据,”商恪道,“没有依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岂不是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