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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他的命好到不可思议,那些掘坟的人没有去而复返的意识。
可梁客春哭着哭着,却发现了不对。
那些拖痕错落有致,让他不禁想起了老师教授他周易时,曾提起过的先人卜卦的方式。龟甲上的裂纹,兽骨上的斑痕,长长短短,变成了卦象上的卜辞。他睁大眼睛,努力地读出了这最后的遗音,那拼凑出了一个方位。
刚刚失去老师的学生茫然地在夜色中行走。
他顺着方位的指引,不知不觉却回到了那块和老师约定的鱼形青石旁。他迷惘地转了一圈,身边的林地投下无数细密的阴影,将他的影子分成千万片。他吐出一口浑浊的气,决定说服自己这是一个意外,他甚至罕有地高兴了些许。
那不是什么卜辞,只是没有意义的划痕。
那么掉进水中也不是他的老师魏珙,该是另外什么人才对。
他决定离开这里,但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地上的阴影。鱼形石头有着一个巨大的尾巴,鱼尾的阴影狭长。他忍不住顺着鱼尾看过去,竟走了几步。梁客春跪在地上,意识到什么。
那土是新的。新挖开不久,藏在鱼形石头的阴影之下。
“这个,”梁客春说,“就是我找到的东西。不是原本的那一份,但丝毫无差,都被我记在纸上。我看不懂老师留下的信息,只能把它埋在心里。”
楚怀存接过他手中的纸片。
确实像是涂鸦般,匆忙地画着一些符号。大概是某种字迹,弯曲折叠,却看不分明。无论如何,这是通往过去的一把锁,冷冰冰地将真相挡在背后。楚怀存知道自己一定会解开他。
“我明白了,”他对梁客春郑重地点头,“梁公子保重,此后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梁客春完成了他的使命,此时连脊背都仿佛松了松,也终于仰起了脸,沐浴在如银般的月光中,让月光把脸照的雪亮。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又勾起嘴角苦笑。
“楚相一诺,某自当珍重,”他说,“但我已经毫无遗憾,楚相也不必太在意。今日我找到楚相,却不知季瑛——季大人也在,我想他从此会对我分外留心吧。”
能和楚相对着干的,朝中也只有季瑛。
更何况方才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为难秦桑芷。虽然此事颇有疑点,但足见季瑛针对他们的意愿之强烈,时刻都抱有来砸场子的恶意。梁客春知道,自己已经走进了纷乱不堪的朝堂,成为了楚怀存麾下一员,与此同时结下了仇敌。
他闭着眼。
所以并没有看见楚怀存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后流露出一点无奈。
*
到了月底,军部的军粮案算是终于告一段落。
两头都没讨着好。楚怀存自愿担责,从名义上解除了对军部的绝对掌控权,但太子的母家继续接手地方的重兵,任谁都知道,背后完全由楚怀存安置。账本的事情被季瑛揭出来,他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楚怀存的动作太快,他无法完全把这笔账栽在太子母舅头上。
好在账本作为致命的武器,终究扳倒了三皇子退出来作为定罪羊的一部分部署。这也是太子党令人肉痛的巨大损失。
科举考试的春闱也总算放了榜。
参加曲水流觞会的各位,大多都榜上有名。相府早就得到了皇榜的消息,楚怀存找梁客春说话,顺便恭喜他得了个榜七。他现在和往日不同,可是攀上了楚相的大人物。放榜前,还有人知会楚相,问要不要再将梁客春的位置往前移些。
他自己说不必,楚怀存也没难为他。
镇北将军倒是在楚怀存的频率约束下被迫只能寥寥几次对他汇报情况。他今日和废太子吃饭,明日教授七皇子武功,后日赴东宫的宴会,可谓是春风满面。
虽然谁也没有把他真当心腹,但他这个性子倒确实方便打探些不同的情报。
至于季瑛——
青鱼湖一别,他们又见过几面。最开始是在解开“半面妆”的过程中,楚怀存还是照样在季瑛因为痛觉而抓住他的时候给他一些抚慰,那些细碎的甜头。后来便不那么疼痛,频率也随之降低。楚怀存觉得,即使他不出面,季瑛大概也能一个人搞定。
但他并没有实施这个念头。
相反,他顺道解决了另一个问题。季瑛受人钳制,他的行动轨迹也在无数双眼睛的窥探下。他不可能每次都往赌坊跑,那解释不通。最开始几次方先生还被迫扮演了狮子大开口的抬价角色,后来他也觉得太过抛头露面,摆摆手不干了。
“我还要名誉,”老头吹鼻子瞪眼,“不然我怎么做生意?”
季瑛当然可以来楚怀存这里。但他来的太频繁,也像是有脱离掌控的嫌疑。于是楚怀存干脆和方先生敲定,之后把病人的诊室定在季瑛的住处,由楚相气势汹汹地杀过去。
这个计划的主人公却直到当天才听说此事。
毕竟楚怀存本来就抱着打探消息的打算。
作为皇帝恶名昭著的走狗,季瑛的住处欲盖弥彰地定在了隔着宫墙修建的一处府邸,旁边便是宫城的角门,方便陛下随时传召,或是他本人入宫述职。楚怀存走到他府前时,发现季瑛作为当朝拥有确凿无疑实权的官员,竟连牌匾也没有挂上。
倒也不能说门庭冷落,求季瑛办事的人也能排到京城外边。但是,那都上不得台面,以至于楚相如一阵凛冽的风吹到季府的门房面前时,对方结结巴巴,不知所言。
“找你们大人。”楚怀存言简意赅,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分明是来结仇的,甚至找上门了。门房欲哭无泪,倒不是怕楚怀存,是怕自己阴晴不定的主子走出来看见自己的蠢样。他哆嗦着说:“我进去禀报。”楚怀存反而耐心地等在了门前。
他一边等待,一边用余光扫了扫伪装成他侍从的方先生。方先生这么多年闯荡江湖,确实把自己混成了个人精,除了年纪有些大外,易容后一点也看不出留胡子的老头形象,此时也打量着这个不伦不类的季府。
直到它的主人终于出来迎接。
第133章 山共水
天色明明还早, 楚怀存抬起眼睛看见季瑛的那一刻,却觉得他和他背后的院落都散发出一股颓靡而阴沉的气质。季瑛面色苍白,那一双眼睛却黑沉沉的,衬得整个人如恶鬼般, 站在转角处的阴影中, 望向楚怀存:
“楚相, ”他阴恻恻地说, “稀客啊。敝府简陋,怕是容不下楚相这尊大佛,不知楚相今日来,有何等要事相商?”
他一开口总说不出什么好话。楚怀存面色不变, 他的余光中,季府的门房还毕恭毕敬地赔着小心, 站在一边。在外人眼里,季瑛此时显然再正常不过,活脱脱一个浑身是刺、阴晴不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