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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县令连连摆手,说他不清楚二者是否有关联,只知道红堂村的村民受了薛良岳的照料,特别拥护他。
又说起薛良岳平时乐善好施,建桥修路,赈灾施粥,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他的同福客栈挨着红堂村,跟村民关系打得好也在情理之中。
吴应中压根就不信他的鬼话,又要上大刑伺候,郑县令叫苦不迭,迫不得已全盘托出,说起自己初初上任的情形,泪涕连连。
他委屈道:“吴主记是有所不知啊,我初来魏县,衙门里就欠下数千两钱银的窟窿,这还没上手呢,就背了一屁股债。
“后来我上报到赵太守那里,他敷衍了事,也无可奈何,说要么上任,要么让位。
“我辛苦打点,好不容易才得了这差事,哪有让出去的道理,便硬着头皮任了职。
“初来乍到,哪哪都不熟悉,许多时候想把魏县的风气整顿整顿,可是样样都要花钱。
“我背了一屁股债,税收也欠了窟窿等着我填,手里的差役没有工钱,都不愿意干活。
“你当我不想做个清官吗?可是我没有机会啊!这世道就是这么混账,我若想要立足,就必须要想法子去弄钱,把衙门运转起来。
“于是我把主意打到了商户身上,查他们的商税。这个时候当地士绅们见我不好应付,便设宴款待,送上见面礼。
“那薛良岳在当地是富商,我自要拿他做文章。哪曾想衙门里的人皆被他收买,我儿被他们哄着去柏堂鬼混,染上寒食散,为着柏堂里的妓子要生要死。
“我恨透了薛良岳,他就是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一步步把我拽下深渊,逼得我不得不同流合污。”
似觉伤心,他声泪俱下,控诉自己在魏县受到的委屈。从曾经的初心,到现在的锒铛入狱,每一步都是血泪。
吴应中一时心绪难平,因为他所说那些情形都是现实。
这世道早就烂透了。
作为穷酸的牛马,吴应中守住了自己的本心,说道:“你也无需向我诉苦,我就只问你,在你判下糊涂案草菅人命的时候,心里头可曾有过愧疚?
“想来是没有的罢,那何家女才十四五岁便被勒死配了阴婚,你午夜梦回时可会回想她的冤屈?
“你不会,你只会心安理得受贿,安慰自己这个世道就是这么混账,就是这么烂,你的堕落也是人之常情。
“郑县令啊,正是因为这个世道有你们这样的蛀虫,才国将不国!
“你勿要给我找借口控诉你的不容易,身为仕人,你视百姓为草菅,视权力为敛财的工具,藐视律法公然践踏。
“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王朝才摇摇欲坠,北方的百姓日日泣血,大厦将倾!”
他一番激扬陈词,听得外头的陈皎心绪翻涌。
似乎在那一刻,她才恍然明白崔珏为什么要把吴应中举荐给她了。
这个世道烂透了,可是还有一些人不忘初心,愿意去缝缝补补。
这或许就是华国能延续数千年不断代的根源。
总有那么一些人抛头颅洒热血,舍命挽救,把心中的信仰贯彻到底。
陈皎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她被那小老头感动了一把。
那种感觉很奇妙,老与少,古代与现代,跨越千年的一场对话。
就好像在说:我的国家大厦将倾,后世的君子们,可要万万把它接住啊。
那一刻,她与这个时代的人们产生了共振。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陈皎离开了衙门,回到官舍,内心久久不平。
晚些时候崔珏主动过来了一趟,原是淮安王送来的书信到了。
他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把信件搁到案几上,平静道:“士绅联名上书到州府,淮安王来信召九娘子回去。”
陈皎看着那信函,没有吭声。
崔珏也未说话,自顾离去了,走到门口时,陈皎忽然道:“崔珏,你当初从中原南逃过来,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北伐杀回去?”
崔珏顿住身形,没有答话。
陈皎放下身段,哄道:“我不想被召回去,你定有办法稳住我爹,只要你稳住他,我发誓下回再也不打你主意了。”
崔珏猛地回头,不客气道:“你还想打什么主意?”
第32章 集体炸锅
陈皎闭嘴。
崔珏绿眉绿眼盯着她,真的有种想掐死她的冲动。
怕激起他的反感,陈皎能屈能伸道:“我说错话了,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顿了顿,“跟你说正经的,如果在这个时候被我爹召回去,实在不甘心。”
崔珏冷漠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陈皎急道:“你当初既然把吴应中举荐与我,可见心中有抱负。你扪心自问,我在魏县的所作所为,哪一点对不起当地百姓了?”
崔珏没有应答。
陈皎耐心哄道:“只要你替我稳住淮安王,待我把薛良岳这颗毒瘤铲除,便立刻回去复命,如何?”
崔珏压根就不卖账,只道:“我若不愿意呢?”
陈皎盯着他看了许久,说混账话道:“那你也别想回去了。”
崔珏被气笑了,她真的很能。
陈皎无耻道:“崔郎君好不容易在惠州站稳脚跟,想来是不愿曾经的筹谋付之东流。
“我陈皎同样如此,好不容易才走出后宅,自然不想空手而归。崔郎君若愿伸手搭救一把,日后陈九娘定当有求必应;你若不愿,那也不能拦着我拖你下水。”
对于她的手段,崔珏已经麻木了,摆烂道:“你爱咋咋地。”
陈皎:“???”
崔珏头也不回地走了,陈皎在原地站了许久,愈发觉得那厮心胸狭窄小气。
她素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当即把主意打到徐昭身上,说服他当说客,游说崔珏。
晚上徐昭去崔珏那里,劝说了一番,无非是眼见薛良岳那边有进展了,若这个时候陈皎收手,功亏一篑。
崔珏不痛快道:“你何时也喝了她的迷魂汤?”
徐昭尴尬地笑了笑,老实道:“实不相瞒,最初的时候我原本是不屑的,瞧她年纪轻,又是女流之辈,军中的兵没一个会听她的话。
“可是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言行举止具有了说服力,让我开始深思,她说的那些话是否有道理。
“文允,我的性子你是晓得的,莽夫一个,可是陈九娘告诉我,只要把世家打压,勿要给机会让他们把控高官要职,我们这些人就有机会爬上去,实现自己的抱负。
“当初你进州府极为不易,我的情形更是艰难,她把我怂恿了,让我愿意相信,我们这些人也是有机会凭着本事出人头地的。
“俗话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我心中很是不甘,不甘心这辈子就此止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