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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的第二年。”章凝轻声说道。
无端端地,她想起远在星空和时间彼端的父母。她甚至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也不知道在她失踪后,基地会做出怎样的处理。
陆霜已经当先下山,她不由收敛心神,默默跟上。
回到下榻的别院,Gareth和艾沙也早已将院落装饰一新,见他们出现,两人迎上前来。
“今天可得好好大吃一顿,”艾沙欢天喜地,“我小时候就最喜欢在唐人街过新年。”
疗养院派人送来丰盛的餐食,艾沙和Gareth也早早备好面皮,包出来的饺子虽然不算好看,但吃起来有种特殊的异域风味。
软木瓶塞被撬开轻启,某种实在的幸福充盈空间。章凝坐在热气腾腾的汤锅后,不由有些失神。
灯光温暖,寂静柔和,水雾氤氲,还有美食相伴,与她习惯的那种生活相去甚远,跟之前上山下海的艰苦生涯也仿佛不是一个世界。
“庆祝陆霜顺利完成疗养,早日出院!”艾沙举起红酒,笑道。
“那我也预祝我们的任务顺利完成,”Gareth随之举杯,“我这辈子再也不想出差。”
玻璃高脚杯发出清脆的铮鸣,微微苦涩的绯红酒液淌入喉间,醇香混着丝甜回转。
章凝没喝过这种饮料,有点诧异。
“说起来,你离地球普通人的生活真是太远,”陆霜见她的神情,不由笑道,“如果不是这次被困在京城没法走,也很难有这种机会体验。”
章凝微笑:“是挺好的机会。让我知道,自己在为何而战。”
为捍卫这枚星球上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活,给他们以生存的权利,让他们能看见明天的朝阳,和明年的烟花。
“酒很好喝,再给我倒点。”她看向艾沙。
“不是吧章姐?你可别喝醉,要是出什么问题,没人拦得住你。”艾沙夸张地瞪大眼。
“人家可是百毒不侵,一点酒精算不了什么。”Gareth促狭地说。
三杯红酒下肚,章凝的双颊染上绛红,一向平静无波的眼眸仿佛也像冰消雪融,神采飞扬流转。
“难得她喜欢喝这东西,”陆霜笑道,“我陪她。”
章凝此生滴酒未曾沾过,但他可不一样。当初在去往死亡谷前,他和Gareth在洛杉矶大醉三天,秉承的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宗旨。
红宝石般的酒液摇晃,高脚杯撞在一起,清脆悦耳。
“谢谢你,陆霜,”章凝由衷地说,“你是我在地球上的第一个朋友。”
正仰头一饮而尽的陆霜愣住,从酒杯边缘看向她:“朋友……吗?”
“你知道朋友是什么意思?”Gareth笑问道。
章凝摇摇头:“以前不知道。不过那时我们在海上漂流,陆霜曾经说过,谢谢我把你当朋友。所以,我们几个的这种关系,应该就是朋友。”
“那当然是朋友!”艾沙开心地说,“而且是出生入死的朋友!”
她虽然有华人血统,但本身生长于美国,性格开朗奔放。酒过三巡,她干脆打开音乐,拉着Gareth跳舞。
章凝坐在桌后微笑看着他们玩闹,时不时再给自己斟一杯。
夜色已深,窗外忽地有烟花冲上天空,接连绽放,照得窗外山林如同白昼。
“新春快乐!”他们互送祝福。
喧闹声中,这群刀尖跳舞的人难得有机会放松下来,喜气洋洋地享受正常人的快乐。
在其他人不曾留意的角落,陆霜眼神一黯。
他不想当朋友。
不想当什么该死的朋友。
第90章 接应
初春时节, 刚过元夕不久。江汉大地乍暖还寒,路旁各色树木抽芽,山麓却还有未化的残余积雪, 被阳光一照,熠熠生辉。
但这几位陌生来客并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乡间的水泥路面狭窄逼仄, 两辆车交汇都够呛,得借路肩通行。Gareth驾车左支右拙, 艰难地从回乡省亲的返程车流中挤出一条通道。
章凝倒是早已习惯颠簸, 艾沙一张脸被晃得苍白如纸。
“陆霜真的没来啊?”她忍不住开始找话题。
“上次他差点小命交待, 章姐怎么敢让他来?”Gareth笑道, “何况他出外勤几个月, 大中华区早就嗷嗷待哺, 好多事也要他镇守北京处理。”
“他真的要……”艾沙有点犹疑, 没有接着说下去。
她不说, Gareth也知道她想问什么, 不由摇摇头叹息道:“虽然我是从北欧调来的,但这事总部做得确实不厚道。违背几百年来一贯奉行的准则, 等同于最基本的信任破裂,也难怪陆霜反应这么大。”
“就怕……会有别的麻烦。”
艾沙嘟囔一句,也不再继续话题。没有陆霜这种大话痨, 车里实在安静得可怕。
章凝不置可否, 望向窗外远山。
他们要去的地方藏在重峦叠嶂之中, 是一个土家族聚居的小村庄, 数年前还交通不便,几乎与世隔绝。好在这些年基础设施建设有所跟上, 尽管逼仄,至少还有水泥路可通行。
车是从最近的城里租的, 没见过这等高难度场面,歪歪扭扭驶上盘山道,又跌跌撞撞翻过两座山脊。
终于寻到目的地,勉强停在村口。手机信号见底,好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年轻姑娘迎上前来。
“你们好,是北京来的考察队吗?”姑娘约二十三四岁,双颊还没褪去婴儿肥,被冻得微红,笑起来眼角弯弯,很是可亲。普通话的口音略微生涩,大概是当地人。
“你好!”Gareth开门下车,赶紧打招呼。
看见他的长相,姑娘有点犹疑,眼中又透出些好奇:“你……”
Gareth会意,立即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证件递过去:“您就是白落竹姑娘吧?”
被叫出名字的年轻姑娘确认材料无误,一咧嘴,露出灿烂笑容:“别客气,是我。你中文讲得很好啊!”
“跟我来吧!”她转身,引着几位异乡的客人往村里走,避开雪化后的泥泞水坑,驾轻就熟。
几个人跟在她身后左右张望,章凝抿着嘴,眉头紧皱。
他们去过的偏远之地并不少,但第一次见到深山里有人居住的荒村。
薄瘠的水泥铺就路面,接壤的便是旁侧人家的院子,遍布水坑和污泥,鸡鸭类的家禽来回踱步,闲适地低头寻找食物。屋檐、墙角到处堆着未化净的残雪,有些已被踩实,脏污不堪。
一路行来,惊起不少戒备的犬吠,但唯独没见几个人。
“春节刚过,年轻人基本都回城里了,”白落竹热情地介绍,“现在村里就剩些老人小孩,所以安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