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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特地强调此事与她有何干系。
“可是仙人们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突破境界所需的法力太高,光是与信徒等价交换并不足以收取足够他们修炼的愿力,而需要付出足够大愿力的祈求并不常见,久而久之,仙人与凡人的地位就不再平等了。”
上古神界封闭的那些年,天灾连连,一片混沌,百姓潦倒困苦,因此对安富尊荣的向往而诞生的愿力格外强烈,也就养出了一批修为高深的仙者。
可仙人不管多么努力修炼,突破境界,仍然被人族寿命的上限阻碍,所以几万年前最初的那一批仙人早已圆满离去。
后神界建立后,天经地纬恢复常态,人族的祸乱骤降,所祈之愿大多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也就战乱纷争、疫病洪旱发生的时候,仙人们才有机会多跨几个境界。
所以自神界重启后,仙人们的寿命能有个近千年都是极其不易的,大多数活个两三百年,就再难突破。
“仙力有限,他们制不了天灾,却可降人祸。”
慢慢地,仙人们就发现光靠信徒主动寻求帮助并不是个足够有效率的方法。他们开始主动降下灾祸,来倒逼人们祈福。
生活太平静祥和了,无欲无求?那我们能让你们有所求。
再到后来有些势力大一些的庙宇索性连灾祸的掩饰都不屑于做,直接开始划分地界,不按时进贡愿力的村庄,便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可每个凡人的愿力有限,若是仙人强行汲取,严重的甚至会致使那凡人精神紊乱,陷入痴傻,所以会做出此等“杀鸡取卵”蠢事的仙人并不多,大部分庙宇只是会要求管辖范围内的信徒每月两次定期祈福而已。
穗岁惊愕,她从前只当一切都是百姓自发而为,从没有人告诉她这些。
见她神情,村长苦笑了一声:“他们这样行事也已经有上千年了,一代一代下来,大部分人早就从内心接受了这个模式,穗岁,你认可这样行事吗?”
“不。”
“那你现在能明白,仙使对于我们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了吗?”
仙使的降临不仅仅是让沿海渔村遭受许久的风暴停歇,更是成为了他们全村人的护身符。仙使的修为从出生起就远在附近庙宇仙人之上,他为村子设下的结界无人能破,因此他们便跳出了被仙人制约的局面。
只要仙使在一日,他们便能信仰自由,百无禁忌。
人不信神,仙使凌驾于他们的神祇之上。
“只要我们足够虔诚,所贡献的愿力就愈发强大,仙使才能有更多的法力突破寿元与境界。”
村民并非不将仙使当人去看,而是太过爱戴他,才必须保持着足够的敬畏之心。甚至于有人将仙使羸弱的身体怪罪为自己贡献的愿力不足,所以穗岁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并不只是单纯的不敬。
他们对她的咒骂并不仅仅出自于怨恨,更多的是在害怕,担心穗岁所为会让他们的仙使动摇,他一旦从仙台上坠落下来,那渔村并不会只是恢复到从前的日子,他们会遭到四方庙宇的报复,将这些年被仙使夺走的一切从村民们身上加倍讨还。
“他是我亲手抱回家的孩子,我怎么会不懂心疼他的苦楚,可是穗岁,你是异乡人,你不懂我们……”
“我懂。”穗岁闭上了眼,轻声打断了村长的诉说。
村长重重地叹了口气。
“我如今该怎么做,才能消去村民们心头的恐惧?”
“留下,接受村规对于冒犯仙使的惩戒,或是离开。”村长说,“我感恩你能将对他的关心诉之于口,所以穗岁,我希望你离开。”
他今日前来便是抱着这样的心思,佯装让穗岁将他打晕,做出她畏罪潜逃的模样,就能将此事了结在这间茅屋里。
可是村长却看见眼前这个被关了三日,嘴唇皲裂、发丝凌乱的少女对他莞尔一笑,毫不犹豫地问:“惩戒是什么?”
“二十鞭。”
“好。”穗岁颔首,“但我也想您答应我一件事,等打完了,让我再见仙使一面,我想当面向他道歉。”
村长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戒律台……就在仙使的居所前。”
第25章 不用罚了。这个人,留在我院里吧。
对穗岁惩罚的宣判已经让村民们等了太久,因此村长找她谈完后第二日,穗岁就被押到了仙使居所前。
仙使的小院不大,但是一尘不染,院中铺满了和那条圣路一样的卵石和珍珠。
戒律台则在院子外头,一座碎石垒砌架高的台子上放着刑具二三,木架一束,全都落满浮土,边缘还因海边潮湿的空气泛出些许青黄色来。
一看便知,村里很久没有启用过这些东西惩戒任何人了。
穗岁苦笑地自嘲,也是,除了她这种不知好歹的外乡人,这渔村男女老少全都用规矩把自己捆得死死的,哪里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想必仙使这些年还从未见过刑罚规训人的场景吧。
穗岁忽然有些不忍心。
她在孽海受过各种各样的刑罚,也见过别人在那样严苛的对待下露出怎样丧失一切尊严的模样,最知道那场面是多么污秽和可怖。
她不在意自己为做错的事情付出什么代价,尽管在她自己看来并未做错什么,但是穗岁突然在想,仙使会愿意看着别人因为自己的缘故而受苦吗?
穗岁心中陡然晃颤了一下。
她明明根本不了解仙使的为人,却会因为那张极其相似的脸,不由自主地代入禾山的性情。
这样不对。
鞭子在她背后重重地落了下来。
穗岁清晰地听见一旁围观的村民中有年纪轻些的发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而年龄长些的此时还有闲心警示身旁之人,要以此为戒,冒犯仙人、心怀不敬合该是这样的下场。仙使是他们的一切,他们不会允许任何人对他不诚,因为那关乎着所有人的命运。
在那一次次鞭子扬起,划破空气甩在地上的声音里,穗岁把这些人议论的话语听得格外清晰,觉得它们比鞭子抽打在她背后皮开肉绽的声音都要响亮。
禾山把她送回人间的时候,有想到人间是这样的光景吗?
有想过她这样一个没有愿力的人,在人间能独自活得下去吗?
如果知道了,他会不会后悔自己行事太过莽撞,应该想想办法,多陪她走一段路呢。
可是穗岁突然又想起,禾山在离开之前告诉她,他其实从来都是活不成的。那又是什么意思?一个神族到底是犯了什么罪才会堕入孽海,又有什么人能赋予神族之人“从来都活不成”的命运?
穗岁的脑子被这些喧扰的声音与心头一个接着一个不合时宜冒出来的迷惑搅成一团乱麻,但好处是成功把她从背后伤口处的疼痛分散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