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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退下前,昭容长公主借着衣袖的遮挡,往她手心塞了一枚白玉簪子,悄声道:“收好,莫要让人瞧见。”
“本宫独独赏赐你一人的。”
那玉簪入手升温,贴着她的掌心,触得她冰冷的指尖一颤。
姜令檀长睫轻眨,还未回神,就听见昭容长公主,用若无其事的声音继续道:“下回得空,本宫带你去游湖可好。”
长公主声音不大,但又能让离得近的贵夫人们听得一清二楚,她们就算不确定长公主说的究竟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还是真心喜欢眼前安静乖顺的小姑娘。
总之姜令檀退下去时,收到不少夫人贵女们朝她露出的善意笑容。
可她一颗高高悬起的心,并不敢放松半分,眼下她真正要面临的,恐怕是大夫人周氏的勃然大怒。
不出姜令檀所料,她才走近,就被周氏不动声色剜了一眼,但碍于周围夫人姑娘的目光,周氏就算极恨,也只得装出贤惠的模样,若无其事的微笑闲聊。
赏花宴一直持续到暮色四合,各家马车才陆陆续续离开长昭容长宫主府邸。
姜令檀安安静静跟在周氏身后,她并不知道,不远处的阁楼里,昭容长公主扶着崔嬷嬷的手,眼角泛红:“今日赏花宴上那孩子你也瞧见了,生得好看,又懂礼貌。”
“在嫡母手下讨生活恐怕不易,身上衣裳瞧着半旧不新,首饰也都素净为主,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谁不喜欢鲜艳的东西。”
“本宫瞧在眼里,难得生出了几分怜惜。”
崔嬷嬷抬眼,小心翼翼看了昭容长公主一眼。
虽
然昭容长公主没有明说,崔嬷嬷心里却明白,恐怕是今日长宁侯府姜家小姑娘不能言语的模样,令长公主触景生情。
因为昭容长公主曾经也有个出生起就口不能言的女儿,生得貌美,性子如开在艳阳下最浓烈的凤凰花,眉心生来就有一点朱砂红,更是独一无二。
可惜小郡主在及笄那年,从马背上摔下,突然就那样去了。
如今想想,小郡主离世也近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长公主经历了与驸马和离,去道观清修后入道成为女冠,现今又还俗搬回公主府长住。
可是,她依旧没能从那件伤心事里走出。
……
公主府门外。
姜令檀才由丫鬟扶着上了马车,下一瞬,就见周氏蓦地沉下来脸来。
周氏不等姜令檀解释什么,冷冷吩咐:“回了长宁侯府,你给我去祠堂里好好跪着反省。”
“今日就算是太夫人给你求情,你也休想躲过去。”
“莫要以为得了昭容长公主不过片刻的喜爱,你就能一朝登天了,就算你祖母问起,那也是你顽劣放肆,竟私下摆脱丫鬟婆子不知去了何处躲懒。”
“差点连累了你十姐姐的名声。”
姜令檀被周氏晦暗阴冷的目光盯着,只觉四周空气都被榨干了一样,不能呼吸,十指冰凉。
她最怕的就是家族阴暗无光的祠堂,每回被关进去,没有十天半个月,周氏绝对不会放她出来。
而且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夜里的祠堂总能隐约听见那种悲悲戚戚的哭声,逼得人寒毛直竖。
马车一路摇晃,每离长宁侯府近一些,姜令檀脸色就渐白一分。
长宁侯府前,马车还未停稳。
姜令檀就被刘妈妈带着丫鬟给拖了下去,无论她眼中怎么挣扎祈求,周氏牵着姜云舒的手,只是冷冷站在马车旁嘲讽看着她。
渐渐地,姜令檀眼中的挣扎变成了嘲讽,她的嫡姐可以被长辈纵容着,可以使尽办法,就为了讨得贵人喜爱。
但当贵人那份不轻不重的喜爱,落在身为庶女的她身上时,就变成了要遭受惩戒的罪责。
无数念头从姜令檀心中闪过,渐渐变成了想要冲破枷锁的挣扎。
虽已是七月,盛夏时节。
但祠堂内的阴冷依旧如同附骨毒虫,不要命地从潮湿地底翻出来,透过衣裳,钻入皮肤。
姜令檀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祠堂内,已经跪了近一个时辰。
等入夜后刘妈妈离开,她终于坚持不住背脊一软跌坐在蒲团上,身上冷得厉害,又渴又饿,也不知天亮后太夫人若知道了,会不会悄悄派人给她送些吃的。
就在姜令檀浑浑噩噩走神的时候,那个令她惧怕的,简直犹如噩梦般的哭声隐隐约约传到祠堂里。
由远及近,是朝她这个方向来的。
姜令檀霎时呼吸一窒,感觉从头到脚像是被凉水泼过一般,攥紧的指尖没有半点温度。
她努力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毕竟现在距离子时还有一个时辰,还不到书里写的地府大开,厉鬼出来的时辰,也不知是不是这样的自我安慰,起了作用。
那悲悲戚戚的声音,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一下子就停了。
可姜令檀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身后的大门被什么东西“吱呀”一声,推开。
空气仿佛静止,紧接着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往她这边走。
简直是!
要死了!
姜令檀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里泛起的惊恐再也压不下去,阴冷从骨髓渗出,即将把她淹没。
可那个鬼一般的脚步声,却在她身后一顿,朝她这个方向跪了下来。
“七姑娘,那年我是不该活活淹死你,可你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何必对我纠缠不清。”
“你要怪,就怪大夫人周氏心狠手辣、怪时运不济、怪你投身在姨娘肚子里……而且你走时又不是一人,五姑娘不是一起下去陪你。”
这清晰的呢喃声,虽然嘶哑不堪,听不出男女,可每一个字都叫人清清楚楚。
姜令檀猛地咬住舌尖,心底犹如惊涛骇浪,不可思议瞪大眼睛。
这事她记得。
三年前。
长宁侯府七姑娘不慎失足溺亡,是侯府长辈们这些年闭口不谈的禁忌。
当时她年纪小,只知一夜醒来七姐姐没了。
没过多久,二房婶娘院里又传来噩耗,说是因为七姑娘失足落水,五姑娘瞧见了去救,结果连着一起沉进了荷花池底。
当时她七姐姐捞上来时候,脸色惨白早就没了半点气息,可五姐姐因为是识水性的,多少还有一丝微弱呼吸。
偏偏本以为能救回来的人,熬了整整三日也没能熬过去,她那五姐姐最终还是撒手人寰。
府里两位姑娘相继离世,加上那时都还是未出阁,最后竟是连长宁侯府姜家祖坟都进不了,草草找了一处风水尚可的山林,就那么下葬了。
七姐姐是庶女,当时大夫人周氏装模作样病了几日,府里的七姐姐的生母刘姨娘也闹过,能有什么用,七姐姐的死也就这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