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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颓靡的稀薄之感。

再看那方景色里唯一的一道影,他有着宽阔挺拔的脊梁,步伐沉、僵硬,能让人一眼察觉端倪,他走到那堵老墙

前,轻轻倚靠了上去。

明明是比霓虹还璀璨的人,如今却和那堵老墙一样,颓然而孤寂,好像晃一晃就要倒塌。

其余三个人,六只眼睛,顺着妹宝的目光望过去,结论很快得出:一表人才的英年才俊,但腿脚不利。

可惜了。

第20章

“疼,揉揉”

人找到了,风波还没过去。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梁鹤深如死面色下藏匿有怎样的滔天怒气,他这种性格的人就是这样,说得好听叫不苟言笑,说得不好听就叫迟钝拧巴。

断腿那会儿就是,如山的负压和痛苦,沉甸甸堆积在心,堆到最后满目疮痍,无路可走。

现在,车内沉默着,淡薄的檀木香浮动在干燥的暖气中。

周凛把音乐打开,一首粤语歌,旋律好听,但叽里呱啦的,周凛和萧晓洋两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中老年人根本听不懂,妹宝能听懂——“因为我坚强到利用自己的痛心,转换成爱心,抵我对她操心,已记不起我也有权利爱人……”

旋律之下,妹宝稍稍侧脸,看见梁鹤深冰冷的脸庞,薄唇紧抿,干巴巴的,额头青筋隐约浮现,凶巴巴的。

车内飘荡起更加浓重的威压和死气,仿佛这辆车不是开回南苑小榭,而是开去火葬场,开去十八层地狱。

还不如让审判来得更猛烈些,像爷爷那样,不管哪个孩子犯错,都是家法伺候:黄金棍、跪祠堂、抄书,背疼、膝盖疼、手腕疼,但疼过也就风平浪静。

回家的路变得无比漫长,妹宝挪了挪屁股,坐立难安,两只手最后交叠起来,饶是拘谨地贴于小腹。

“不舒服?”他终于肯说话了,然而视线还是落在窗外。

“不是,我……”妹宝声音渺渺,又被音乐声盖住——“谁人曾介意我也不好受,为我出头碰过我……”

“叮!”萧晓洋伸手过去,关掉了音乐,回眸笑笑,“太太,您继续,继续……”

“乖乖认错,好好道歉”八个字自然是没说出来,但一切尽在不言中。

妹宝低下头,抠抠手指:“世叔,我错……”

“除了烧烤,还吃了什么?”

“奶茶、泡芙……”冰淇淋实在是不敢说。

“奶茶,是热的还是凉的?”

“不凉。”言下之意也不热。

梁鹤深抬起胳膊,撑在窗沿,指腹重重地摁了摁眉心。

怀里,手机叮响一声,他拿出来看,只一眼,手腕一翻丢给妹宝:“你的保镖来问候你了。”

“……”妹宝一脸讪讪,先拾起手机看,啪啪回消息:秦师兄,我没事,马上到家了,谢谢你和大家的关心。

再放回座椅,小心翼翼挪过去,声音弱弱的:“世叔,他不是保镖。”

梁鹤深猛地扭头,破天荒的一个瞪眼动作,但满腔怒气无从发泄,无可奈何之下仅仅只是叹了口气。

-

三楼,一面长达八米的落地大窗,视线无所遮挡,稍一抬头,就能瞧见天际那轮月,扁圆的,被云絮遮掩了几分。

这夜的天色有种让人沉溺进去便挣脱不出的压抑。

房门被轻轻推开,妹宝抱着枕头悄声进来。

偌大的卧室没开灯,也没拉窗帘,月色虽然寡淡冷清,但朦胧光线漫进室内,也足够把视线照亮。

似乎想到有这一出,梁鹤深背倚床头,全然没有睡意。

说不好是什么心态,想赌赌看她会不会来,还敢不敢来。

来了如何?不来如何?他这锐利的思维、活络的脑袋,变得乱七八糟、一无是处,竟好像想不到那么彻底的东西。

所以,当妹宝蹑手蹑脚绕过屏风的一霎,两人便对视上了。

她迎着月光,被照得分明,一身淡色真丝长裙,雪白的大枕头挡在胸前,长发垂在双肩,眨眨眼,乍看之下,堪称一只人畜无害的小绵羊,把那任人拿捏的乖巧人设演得惟妙惟肖。

但他半逆月光,轮廓虚渺,自然而然融进月色,笼着一层冷沉而神秘的,叫人捉摸不透的黑。

妹宝脚步顿住,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只知道他脸庞侧着,对着她的方向。

抓贼成功一样,忽就笑了声: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音调,有几分随性散漫,更有几分麻木不仁。

这境况,算是一个十分冷的笑话。

从窗缝里灌进来的风也十分冷,妹宝犹豫了下,还是走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梁鹤深滑动舌尖,抵腮帮,抵上颚,抵在齿关,他面前没有镜子,没有光,但只是想,也能想象他是何种不虞的模样。

沉默许久,除了交错响起的温柔呼吸声,卧室里静得吓人。

妹宝不说话,梁鹤深扯了下被子:“出去。”

“我不!”妹宝抢回被子,翻了个身,把被角压实在身下,屁股微微拱起来,差一点贴到他的残腿上,“阿妈说过,夫妻没有隔夜仇,床头吵床尾和,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分开睡。”

梁鹤深低头盯她,毛绒绒的脑袋,藏了一半进被子里,剩下冥顽不灵的一个顶,叫人焦灼难耐,脱口而出一些幼稚可笑的话:“行啊,明日家宴为你爸妈践行,你自去好好请教他们,这规则能不能用在你我之间。”

“我会的!”妹宝抬起手,用力捂住了耳朵,“不用您唠叨!”

梁鹤深把头往后仰,闭上眼,揉了揉额头。

-

夜半,妹宝腹疼,半梦半醒中在床上翻来覆去。

梁鹤深也跟着醒了,浅眠的毛病一直都有,但在截肢前未曾让他注意到,或许也不是,只是他身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死缠烂打地躺着一个人。

他下床不比别人,掀开被子抬腿就能下,得先撑着上半身坐起来,开灯,捞起假肢,一条一条穿戴好,再去捞手杖。

等他把热水端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妹宝迷糊着双眼,摸到温暖的杯子就咕咚往肚子里灌,末了,含含糊糊吐出一句:“谢谢阿妈。”

阿妈?梁鹤深太阳穴直跳。

妹宝彻底粘上沉重的眼皮,翻了个身去,继续睡。

梁鹤深从另一侧回到床上,重复之前的流程,刚回被窝,胳膊被身边爬过来的小手抓住了,她饶是好奇地捏了捏胳膊上那块肌肉,然后摸到手心去,直接靠过来,紧紧黏住了。

梁鹤深咕咚咽了下嗓,鸦雀无声的夜,这声音突兀、毛躁,充满背德感。

他怎么回事?之前脱了假肢,还可以用懒得再穿来搪塞,但现在怎么又躺回了这张床?

不对,这是他的房子,他的房间,他的床,他睡在这里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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