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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望面上笑意更盛,眼睛都弯了,像极了乖巧后辈。

“叔父怎么不说话?”

“……合……身。”

万俟枭近乎咬牙切齿,说完径直往外走,面上尽是愤怒屈辱。

乌石兰烈忙不迭地跟上去。

行至大殿门口,万俟枭脚步滞住,看向靠着门随意把玩长弓纹饰的星展,声音几乎是从嗓子眼里费劲挤出来。

“你们当真是厉害,厉害到忘了云城以北,是谁带军戍守北关四镇!今日之事你可不要后悔!”

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猛然回过头,眸光扭曲如雷似电直射孟长盈。

话悬在空中半晌,却只等到孟长盈疏淡一句。

“落子无悔。”

万俟枭冒雪离去,背影气势汹汹。

羽林军并未拦他。

倒是星展伸长脖子,去看两人一高一矮气急败坏的背影。

万俟望开口调笑:“你莫不是舍不得他?”

星展扭回脸,眼神莫名哀怨,叹出一口气,低头拨了拨弓弦。

“多好的机会,真想一箭把他俩穿成串钉墙上。”

“……”

崔岳抚着长髯微笑:“适才北阳王说得不错,北关四镇乃是国之屏障。这次只是讨巧,还动不得他。”

星展仍垂头丧气:“我知道,我就是手痒。”

殿门大开,冷风裹挟着雪花席卷进来。殿中挂着的白绸狂乱飞舞,乍然抽在孟长盈背上。

力道并不重,可孟长盈如同被风吹倒的长草般,悄无声息歪歪倒向前方。

她眼睛明明还睁着,却一声不吭,连呼救的意思都没有。

万俟望冲上前,快月台一步扶住人,对上孟长盈苍白如纸的脸。

手臂承托的重量太轻,万俟望一时晃了下神。

“娘娘……”

孟长盈神色无异,只抬手搭上月台手臂站好,哑声咳嗽着。

每逢冬日,她身体便愈发疲弱。先前又站着吹了许久冷风,人便站不太住。

万俟望此时不像方才那般装模作样,露出三分本来的性情。

“娘娘身体怎么又不好了,莫不是为了小七太过劳心费神?”

这话说得不害臊,他行七。

学了五年的中原礼法,可内里仍不加掩饰,带着塞北胡族的野性直白。

孟长盈眼神无甚波动,幽幽道:“君子慎独。万俟枭不在,你便装不出君子模样吗?”

万俟望五官凛厉狂狷,带着恰到好处的异族风情。

瞳色极浅,唇不很薄,微张时显出几分原始野生的欲感。

这样一张脸,若是表情不够端雅,那便不能看了。怎么也不像个君王。

此时他便是这种表情,弯着眼睛,翘着嘴角似笑非笑。朝孟长盈走近一步,垂目看她。

离得近了,就看见孟长盈眼下一颗颜色极淡的小小泪痣,像是稍吹即散的一粒香灰。

泪痣牵着清冷薄情的眼尾弧度,无端让人有种抓心挠肝想做些什么的错觉。

万俟望勾唇,声音压低两分:“娘娘教我做君子,又教我弑父,娘娘岂不是比我还要离经叛道?”

这话偏激,但激不了孟长盈。她是个冰雪做的人。

孟长盈面不改色,只拿眼尾轻飘飘瞥他,反问道:“如今不过才第一步,这就怕了?”

万俟望大笑起来,胸膛震动,耳畔金珠乱摇,那股子野蛮的狂放不羁一览无遗。

“我怕什么?大不了回草原从头再来,可娘娘呢?”

孟长盈眼眸缓慢一眨,声音冷淡。

“你说话我不爱听。回去将《说难》抄写五十遍,酉时之前交来。”

言罢直接离开,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万俟望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什么狂放什么不羁都没了,只剩下茫然。

“多……多少遍?”

“五十遍!”

落在后面的星展嘿嘿笑,扬声又重复一遍:“五!十!遍!”

“……”

羽林军随孟长盈撤走,方才还无比热闹的正德殿,骤然冷清许多。

寒风灌入,白绸飞舞,呜呜作响,似是凄厉哭嚎。

万俟望站在原地,看向大殿正中庄严肃穆的先皇灵柩,里面躺着他的亲生父亲。

他看了好一会,才慢慢走过去,停在棺前,抬起脚来。

鞋底碾上名贵的金丝楠木棺身,在细致雕画的龙纹上落下个白灰脚印,显得庄严又滑稽。

他低低嗤笑一声。

小太监德福肩头微抖,头低得更深,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消失不见。

万俟望回头:“没点眼色,还不快给先皇擦擦。”

德福慌张应声,抖着手过去,用袖子把棺身上的白灰擦得干干净净,又站回万俟望身后。

回紫宸殿的路上,万俟望一言不发。

德福为他撑伞遮雪,时不时悄悄看一眼他的侧脸,心里不太明白。

从今天起,他便是大朔的新帝。当皇帝都不见一丝喜色,哪里有这样的奇事。

德福试探着讨好:“陛下,那五十遍奴才回去就抄,准在酉时前抄完,陛下且好好歇着吧。”

万俟望脚步停住,德福手里的伞一时没收住冲势,几片雪花立时飘落在万俟望发上肩上。

德福大惊,忙把伞撑回去,惶恐道:“奴才愚笨,奴才该死……”

万俟望随手推开伞,仰起头,任由空中越下越大的鹅毛大雪冰凉地落在脸上。

他又想起大殿里似乎一阵风都能刮倒的孟长盈,孱弱堪怜。

可就是这样一个病弱汉女,在先帝瘫痪后把持朝政五年,让漠朔人的天下改换门庭。

如今,他继位了。

可孟长盈不曾提过还政,他更不能开口问。

在她面前,

他只是个要领罚的孩子。

还政给谁?孩子能做皇帝吗?

德福小心地唤:“陛下?”

万俟望哂笑。

陛下?

他算哪门子的陛下?

这皇城如今姓孟,不姓万俟。

宫道上又积了一层薄雪。

万俟枭压着满腔怒火,快步走在前,乌石兰烈一众人急匆匆跟在后面。

冷到手都伸不出来的时节,乌石兰烈硬是走出来一脑门汗。黝黑额头油光水亮,呼呼喘着气。

“王爷,皇后今天是不是疯了?竟敢拿弓箭对着我们,她就不怕北关四镇边军和九部兵踏平这小小云城!”

他这话不是虚的。

云城居北,和北戎边境背靠背。北关四镇是唯一防线,既是边军,更是孟长盈心腹之患。

万俟枭后槽牙咬紧,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他本就没什么好脾性。

“乌石兰烈,我看你在富贵地久待着,脑子都长满肥肠了!”

乌石兰烈还没反应过来,万俟枭就一手揪起他皮袍衣襟,死死瞪他。

“孟长盈疯了?她要疯早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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