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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
“那是个胡人,她是个胡人,是乌石兰部的大小姐!我要杀她!要杀她,要杀她……”
孟长盈松开了手。
郁贺却脱力般伏在席上,湿淋淋的脖子上青筋暴起,哭得像是鸿雁哀鸣。
孟长盈垂目看着脚边的郁贺,忽然明白了。
他怕孟长盈要他杀,更怕孟长盈不要他杀。
那点悲哀蔓延出来,孟长盈安慰不了他。
谁又比谁活得轻松呢,不过是活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孟长盈拿起案上冷掉的杯酒,仰头饮尽。
郁贺的哭声惊动旁边两个打架的,于是三人开始抱头痛哭,不知道在哭什么。
星展哭得尤其伤心,嗷嗷冒鼻涕泡,把郁贺的悲伤也变得滑稽起来。
本来在山上喝个酒也不算大事。只是天色渐晚,郁贺迟迟未归,乌石兰萝蜜竟找了过来。
小姑娘头戴风帽,身着皮裘,脸蛋冻得通红,接过醉熏熏的郁贺,气鼓鼓地和他咬耳朵。
“我回去再跟你算账!”
孟长盈靠在小几上,见她还要过来行礼,只摆摆手示意不用。
仆从簇拥着夫妻二人,慢慢走入雪白天地中,渐行渐远。
孟长盈以手支颐静静看着他们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没过一会便眼前模糊,倒不是哭了,而是身子撑不住了。
一场畅快酩酊,值得为此生一场大病。
这是孟长盈昏死之前脑子里最后的念头。
紫微殿中药味更
浓,可孟长盈却没有时间再休养了。
冬来一日冷过一日,苍江大半上了冻。
凌汛倒是止住了,可苦寒时节,受灾百姓若不及时安顿,后患无穷。
“主子,杨大人密信。”
孟长盈披着厚袍,伸手接过信。玉镯晃动之下,手腕苍白纤细得过分。
她低低咳嗽着,快速浏览一遍内容。
月台适时端来热茶,孟长盈抿着茶水,热汽中一张雪面凝眉沉思。
“叫万俟枭、纥奚五石,可那昆日来。”
星展面露诧异,瞟了眼月台。
月台皱眉,语气温和中带着严厉:“别傻站着,这几位你亲自去请,把人带到书房。”
孟长盈点点头,和月台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放下手中信件,再看向星展眨巴眨巴的大眼睛。
“多和月台学。”
星展:“……是。”
这种情况时常有,星展总疑心这两人在她来之前就通过气,不然为何主子都还没开口,月台就能明白她的意思呢?
更让她纳闷的是,长信宫除了老皇帝和小皇帝,还从来没别的胡人进来过呢。
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叫那几个讨人厌的胡人进长信宫?
孟长盈不曾遮掩什么,太极宫便也得了消息。
德福禀报完,紫宸殿鸦雀无声。
两息之后,“咔嚓”几声。
万俟望今天才从藏书阁带回来的珍贵汉文简牍,已尽数在他掌下断裂。
德福惶恐跪地:“陛下息怒!”
万俟望嗓子里挤出一声“呵”笑,声音低得如同情人呢喃,却带着翻涌的血腥味。
“孟长盈,你好得很呐……”
而彼处万俟枭很是摸不着头脑,纥奚五石和可那昆日就更不用说了,谁不知道孟太后是坚定的汉化党。
别说漠朔九部,就是普通漠朔胡臣,也少有人能入得她眼。
如今长信宫卿星展亲自来请,去处还是长信宫,非太后亲信都进不得的地方。
虽说几人都一头雾水,但心气倒是被顺得舒畅许多。
三人一路进了书房,皆垂手行礼。但眼珠子都四处转着,对这第一回 踏足的长信书房满怀好奇。
屋中并不奢华,书架宽大,摆满了竹简书本帛画,四处熏暖。桌上笔墨纸砚齐备,摆着些文玩。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孟长盈竟亲自起身,走到万俟枭面前,抬手轻托着他的小臂。
“王爷请起。”
万俟枭浑身一震,发辫上的金玉哗啦脆响。
平日总阴鸷压着的眉眼都绽开,眼珠子瞪着漆黑皮臂鞲上那两点净如葱白的指尖。
孟长盈并未施力,只是指尖轻轻触在万俟枭臂鞲上。
柔软与坚硬,白皙与纯黑,一碰而分,莫名地让人……心旌摇曳。
万俟枭随着她动作而站起来,行动间眼睛紧紧盯着她,像是垂涎美味的野狼。
第11章 做局生死权欲之间,要命的香气
“两位大人也请起,”孟长盈转头吩咐:“星展,还不为王爷和大人看座。”
三人满腹疑团地落座,不知道这唱的哪出戏。
唯一知道的是,对胡人不假辞色的孟太后,竟这样抬举他们。今日这一番拿出去足够让漠朔九部贵族艳羡。
说来也怪,明明是难分难解的对手,可对手的认可就是让人满足。
尤其是孟长盈这样不可小觑的对手。
宫人上茶,同时为万俟枭三人奉上热乳酪。
青瓷碗盛着白乳酪,奶香醇厚散开,是漠朔人冬日最爱喝的。
万俟枭注视升腾的热气半晌,终于忍不住道:“娘娘召我等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孟长盈手指在天青瓷盏上轻划,娓娓道来。
“不瞒你们,杨朝方才来信,苍江水道截弯取直,如今大半冻实。凌汛也算是控制住了,只不过……”
孟长盈声音拖长,目光轻掠过三人的脸,眸色渐冷。
“乌石兰烈贪贿灾款灾粮数十万,还在前方做起了甩手掌柜,只管吃喝嫖赌。若不是杨朝常岚和浔州曲州刺史一同奋力救灾,只怕此时河东道早已灾民遍地,反贼四起。”
万俟枭后槽牙紧了紧,他早知道乌石兰烈不靠谱,但也没想到这么不靠谱。
但如今这结果,不正是孟长盈想要的吗?
或者说,也正是他想要的。
“今日请三位入宫,便是一同商议此事。”
孟长盈话落,纥奚五石和可那昆日面面相觑,又一同看向万俟枭。
万俟枭拳头缓缓握紧,抬眼看人时下三白骇人。
“乌石兰烈与我们关系密切,这话娘娘不该来问我们吧?不如去和皇上商量。”
不论乌石兰烈的军权最后落到谁手上,他都是和漠朔九部站在一起的北阳王。
他岂能在事情未定之前,急吼吼地出手,这不是让漠朔九部和他离心?
他这么一说,纥奚五石自觉领悟其意,立马附和。
“王爷说的对,乌石兰大人一事事关重大,更与北关边军和胡汉争端息息相关,娘娘可要慎重啊!”
话里威胁意味不难察觉,可惜就是领悟得不太对。
可那昆日左右看看,谨慎地没有表态。他儿子是出了名的无用纨绔,他也是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