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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喜乐。”

新年的喜庆氛围很快被春寒冻结。正月里两场大雪,压垮云城城郊许多百姓的房屋。

天寒地冻时无处居住,这是要命的大事。

此事由郁贺报上来,在孟长盈授意下,各级闻讯而动。建屋施药放粥,也只能尽量保证少冻死些人。

最冷的化雪那日,孟长盈乘马车出城,亲自监督城郊赈灾一事。

日光只带着稀薄热度,丝毫抵不上刮骨北风,更别说化雪寒气的冷意似利箭,直往骨头缝里插。

民曹起部动工修缮了大半房屋,让百姓夜里好歹有个遮风挡雨之所。

修缮一事一直都在继续,民曹施药施粥人手不够,拉了不少崔绍军中兵士顶上来。

可即便如此,人手还是不够。

孟长盈走在化雪后的泥泞道路上,锦缎鞋面沾上污泥。厚实毛氅拖在地上,白绒绒的毛边也变得脏污。

月台看得直皱眉,她怕孟长盈湿了鞋袜沾染凉气,再生一场病。

胡狗儿更是恨不得趴在地上,叫孟长盈直接在他身上踩过去,干干净净地才好。

可这话他一点也不敢说。

一行人有带刀宿卫随行,百姓不敢围观,就连看也只敢低着头悄悄去瞅贵人的模样。

他们有的端着热汤药,猴急吞下肚,烫了一嘴火泡。

有的抱着热粥,警惕环视四周,才勾着头珍惜地一口口抿下热粥。

还有的几个人挤在黑黢黢的破屋角落,粗衣烂衫一层层裹在身上,像是无家可归的乞儿。

孟长盈一个个扫过去,目光冷而沉,面色看不出什么情绪。

倒是星展,又是皱眉又是叹气。

还亲手扶起来一个瘦弱不堪的小女孩,想给她些钱财金银。可一看到周围那些聚集过来的眼睛,她又把手收回去了。

在这样的地方,给她关照恐怕才是害了她。

“主子,他们这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也太可怜了!”

放那小女孩离开后,星展忍不住地小声抱怨。

孟长盈停在脚步,声音冷清如玉石:“方侍郎,你作何回答?”

前面正在带路的起部侍郎身体一僵,转过身来,似有不服地辩解道。

“娘娘,这些百姓都是附近坞堡宗主的私家属民。征收租调皆是坞堡主的一家之事,民曹不得干预啊。”

“他们只为坞堡主做事,坞堡主却不管他们死活。也是娘娘心善,不然一场雪灾过去,城郊定是尸横遍野。”

说到这些,起部侍郎也有怨念。

太祖定下的宗主制在当年战事频发之时,为北朝拉拢了大批有私兵私粮的坞堡主。

可如今几十年过去,坞堡主麾下动辄几百上千人,都属于私

民。私民既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也不参与租调傜役,只归宿于坞堡主管理。

坞堡宗主就如同北朝治下的小朝廷,自成一家。

宗主就是土皇帝,私民如同奴隶。没有户籍没有工钱,耕地织布做工所有的产出都归宗主所有。

宗主肥得流油,却吝啬给予私民任何好处。

奴隶死了不要紧,还有奴隶生的小奴隶。

人是最不值钱的玩意儿。

宗主过得舒舒服服,国库却紧巴巴。

这么多年,左民曹和度支曹上下,谁不是一个钱掰成两半花,没少被各部同僚暗地里骂抠门。

孟长盈连连推行均田、平俸制,才让国库稍稍宽裕。可今年定下的北关长城一事,又是花钱的大头。

可此时民曹部还得给宗主擦屁股,拨款赈灾。赈的还是从不缴纳赋税的宗主私民,谁能不恼?

孟长盈不语,一行人气氛冷寂。

北风呼啸刮过,孟长盈额前碎发飞舞,几乎睁不开眼。

冷到抽气的声音在四处间歇响起,百姓都慌忙去找遮蔽物躲起来挡风。

施粥兵卫也侧过身,按住头上风帽,拉紧皮袍。

可孟长盈却在这样的大风中,解下身上皮毛大氅,迎着寒风微微闭眼。

冷风迅速吹凉她的身体,雪白面庞蒙上一层红。

月台急得去夺孟长盈手中大氅,心焦道:“主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孟长盈嘴唇紧抿,冷风吹倒她的长睫,吹红她半阖的眼睛,隐约晶莹。

“月台,人生百年,过得太慢了。”

她冷然嗓音里带着外人察觉不出的抖,可月台却骤然心酸。

“主子,你……”

月台难以说出要她珍重,要她振作,要她坚强的话,这本就是孟长盈一直在做的事情。

乱世凶年,众生皆苦。

可没有谁的肩膀是生来就要担天下的。

拨乱反正不是易事,耗的是精神血气。

孟长盈是个最悲悯心软的人,却要直视世间所有苦难困厄。

月台知道,若非国仇家恨加身,若非不得已,孟长盈不会走到这一步。

想到这,月台心中竟诡异地冒出一股子庆幸。

若非如此,孟长盈或许也不会活到今日。

常岚撑不下去了。

主子却不得不撑下去。

月台站在孟长盈面前,却无能为力,完全不知如何是好,脸上的笑比哭还苦涩。

“主子,穿上毛氅吧。”

她声音轻地近乎请求。

星展站在一旁,无措地去看胡狗儿。

胡狗儿默默地站到风口,撑开身上披风,去挡这要命的北风。

第35章 糊涂狗咬狗的把戏,我最爱看。……

孟长盈有所察觉。她睁开眼,看见围拢在她身边尽力为他挡风的三人,紧抿的唇线稍稍放松。

只吹了一会风,她面色已苍白如纸,颊上被风刮出的殷红像是纸上朱砂。

“且放心,还不到我死的时候。”

孟长盈嗓音哑得厉害,才说一句话,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月台赶紧帮她顺气,星展端来热汤,却被孟长盈推开。

她摇摇头,望着远处破败墙垣下的私民,声音沙哑,“朝中那些硬钉子,是时候拔除了。”

回程路上,崔绍来接。高头大马上,他一身利落官袍,绛紫披风迎风翻滚。腰间轻吕剑镶着耀眼宝石,一路不少姑娘爷们都偷眼来看。

姿态风流,颇为自在。

星展与他并肩骑马,察觉到周边若有若无的视线。她面上无语,有种想给崔绍一脚的冲动。

“你这人真有意思,日日都像只开屏孔雀,我是真没见过比你爱显摆的公子哥!”

崔绍手持缰绳,随手掸了掸衣襟,潇洒一笑:“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待你垂垂老矣,本公子就是你苍白回忆中最鲜亮的身影,到时你还要多谢我。”

星展毫不客气地给他一马鞭,故意呕了一声,“谢什么谢!你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

崔绍正侧身躲避时,后方轿辇垂下的厚厚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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