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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动,眼睛不停地朝窗外看去。
孟长盈放下公事,抬手按了按酸痛的肩颈,问道:“还没有动静,都什么时辰了?”
星展本来怕吵到孟长盈,都不敢出声。这会见孟长盈歇了,立即跪坐到孟长盈身边,抱住她胳膊。
“主子,丑时已过半。乌石兰萝蜜都生一天两夜了,怎么还没生出来,我真怕她们出什么事!”
乌石兰萝蜜昨天夜里就发动了,孩子一夜都没生下来,所以郁贺第二天才来求宫里的女医。
可没想到,女医去了一天一夜,还没个动静。
孟长盈也拧起眉,她知道女子生育最为凶险。
哪怕是孟长盈的母亲——将门虎女褚凌云,生下孟长盈的时候也是九死一生。
乌石兰萝蜜怀孕期间,乌石兰本部悉数被灭,乌石兰烈挫骨扬灰。如此剧变之下,心绪激荡,恐怕更难保全身体。
孟长盈抿唇不语。星展面上都是焦急,可看到孟长盈沉凝面色,又下意识心慌。
“主子,我……我是不是不该这样关怀乌石兰萝蜜,其实我只是怕奉礼太过伤心而已,真的……”
她解释得语无伦次,却又莫名心虚。
孟长盈抬手摸摸星展的头,声音宽和:“我不会怪你,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胡人杀不尽汉人,汉人也杀不尽胡人,我既然放过乌石兰萝蜜,便不会再针对她。”
星展眨眨眼睛,感到一丝心安。她将头靠在孟长盈膝上,轻声说:“主子,你真好。”
这一夜,郁府兵荒马乱,紫微殿烛火长明。
第二日隅时,朝议歇。孟长盈只稍稍动了两口热粥,便什么都吃不下了。
星展虽然也急,但仍能大口吃饭,一边吃一边焦虑,还顾得上劝孟长盈。
“主子,你多少再吃点呀。等月台回来看见你瘦了,肯定又要骂我。”
孟长盈拧着的眉微微松动,无奈道:“胡说什么,少吃两口饭哪里就瘦了。”
正这会,殿外有了动静,两人都熄了话,看向窗外。
胡狗儿得了信,迅速进来行礼,转述道:“主子,月台来了信。郁府得了小千金,小千金身子娇弱,须得悉心照料。”
星展骤然呼出一口气,肩膀都垮下来,如释重负地笑了。
“还好还好,老天保佑。”
孟长盈眉头却未放松,追问道:“还有呢?”
星展闻言也坐直,期待地看向胡狗儿。
胡狗儿微微默然,抬头看了眼孟长盈,才答道:“郁夫人产后血崩,怕是凶多吉少。”
星展大惊:“什么?!”
孟长盈手掌慢慢握紧,半晌后,才开口道:“动身,去郁府。”
郁府。
产房中,郁贺跪在床前,痴痴地看着床上面白如纸、头发汗湿的乌石兰萝蜜。
他轻声唤:“蜜儿……”
乌石兰萝蜜紧闭的眼睫毛微微一动,才疲弱地睁开。
她张张唇,却牵扯到嘴上伤口。那是生产时太过疼痛,她自己咬破的。
郁贺膝行向前,面上带笑,眼睛却几乎要落泪。
他用丝帕沾能水,轻轻去擦拭她唇上的血痂,柔声道:“蜜儿,我们有女儿了。”
乌石兰萝蜜凝望着他。她有好久没见过他这样温柔如水的模样。
这一瞬叫她恍惚间以为,一切又回到了最初的幸福。可是,谁都知道破镜难圆。
乌石兰萝蜜嘴唇微动,似是要说什么。郁贺贴耳过去,乌石兰萝蜜声音微弱至极 ,几乎要屏息凝神才能听清。
她说:“郁奉礼,我恨你。”
郁贺身体僵住,眼睛慢慢垂下来,却还是露出个薄薄的笑。
他说:“我知道。”
乌石兰萝蜜忽地抬手,攥住了郁贺没打理好的散乱头发。她的动作很慢很吃力,但郁贺一点也没躲。
乌石兰萝蜜尽力地仰头,狠狠一口咬在郁贺耳朵上。
她没有太多力气,但几乎把所有的力气都用到这里,直到唇齿间蔓延开不属于她的血腥气,才脱力地松开口。
郁贺额角崩起青筋,沉默着,一动不动。
等到乌石兰萝蜜松口,他看向她,轻轻地笑。
“蜜儿,别哭。”
郁贺细致擦去乌石兰萝蜜眼角的湿痕,自己满是血丝的眼睛却先流下泪来。
他沙哑着嗓子:“别怕。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随你去。”
乌石兰萝蜜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用力摇头:“我要死了。你为你阿姐报仇了,你会开心吗?”
郁贺面上那点细微的笑也维持不住了。
他紧紧握住乌石兰萝蜜的手,将额头抵上去,压抑不住的哭腔泄露出来。
“蜜儿,我对不住你,我该怎么办……”
高大的男人在她床前,哭得像是个迷路的孩子。
乌石兰萝蜜摸了摸他的脸,摸到那片扎手的胡子。她嘴角艰难地扯动:“要剃面,会扎到女儿的。”
郁贺双眼通红,一个劲地点头。
他抱起小小的孩子,拿给乌石兰萝蜜看,面上似哭似笑:“我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蜜儿,你给她取个名字好不好,你来取。”
乌石兰萝蜜看着睡得香甜的小小婴儿,轻轻碰了下孩子柔嫩的面颊,泪眼带笑。
“叫阿羽吧,就让她像草原上飞翔的鸟儿。”
“展翅翱翔……一生自由……”
话音微弱,气息渐熄。
“哇呜——”
怀里的孩子倏然张嘴大哭,哭声刺耳。
郁贺一张脸刷地白了,颓然跪坐,浑身都在颤抖。
身后婆子赶紧接过孩子去哄。声音渐远,房中安静下来。
良久良久,另一道压抑哭声响起,喉咙中哀鸣哽咽难言,听着几乎叫人窒息。
乌石兰萝蜜死了。
他的仇人,他的妻子。
死了。
郁老夫人欢天喜地,终于得了个孙辈苗儿,也算全了她的心愿。
整座郁府里,或许只有郁贺在哭。
为他的胡族姑娘哭。
新生和死亡,相伴相随。从来都是如此。
孟长盈立于房外,星展月台都在,崔绍也赶了过来。
可她们都没有推开门进去,只是沉默地陪在外面。
第44章 同袍他必须活着,必须好好活着。……
郁贺为乌石兰萝蜜办了丧礼,规模很小,也并没有多少人前来追悼。
郁贺似乎也并不在乎。
孩子被郁老夫人视若珍宝地照料着,他独自一人置办灵堂,在浮动香灰中垂目跪着。手指关节通红僵硬,仍一刻不停地在细绢上默写佛经。
寂静灵堂门口忽然有了动静,有人跌跌撞撞倒进来,酒气熏天地往前爬。
“蜜儿,蜜儿,我来送你一程啊……”
可那昆敦涕泗横流,哭得震天响。随身小厮拉都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