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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只得低声劝:“少爷节哀顺变。”

郁贺置若罔闻,刮墨写字。对比起来,可那昆敦似乎更像是死了人的主家。

可那昆敦也注意到郁贺的冷静,又看他手下字迹规整、一丝不乱,再联想到郁家对乌石兰部的落井下石,可那昆敦眼底瞬间喷涌出愤怒的火光。

“郁贺!你该死!”

他低吼一声,摔了酒瓶便扑上去,狠狠一拳打在郁贺下巴上。

可他没想到的是,郁贺既没有躲,也没有反击,就这么被他提着领子撞倒在地。

向来为人称赞的玉面郎君被他打青了脸,头发也被激起的香灰扑得花白,狼狈不堪。

可郁贺通红的眼睛空荡荡的,从头到尾都没看可那昆敦一眼。

可那昆敦不懂他是什么心思什么意思,可那昆敦只知道他从小护到大的小妹妹死在这里,这个男人难辞其咎。

他又是一拳砸下去:“你该死!蜜儿怎么会嫁给你这种伪君子!你才是最该去死的!”

郁贺任由他殴打,连痛呼都没有,像具没有生气的空洞木偶。

灵堂动静太大,外面有人闯进来,小厮赶紧去拦可那昆敦。

星展见这乱象,又惊又怒,一脚踢开醉醺醺的可那昆敦,揪着领子直接把人扔出去。

“郁府是什么地方,也由得你撒野,还不将人赶出去!”

星展从来不会给任何人面子。即使是对万俟望,她都不假辞色,更不用说可那昆部的纨绔公子。

月台跟在后面,得了孟长盈的准许,先把瘫倒在地的可那昆敦扶起来,好生安抚了几句,又叫了马车把人送回可那昆部。

可那昆日随万俟望南征,与普通漠朔贵族自然不同。待迁都之后,可那昆部必然会是万俟望的左膀右臂,总该给点面子。

闹事的可那昆敦被带走,不大的灵堂又安静下来。

季夏日头渐热,星展刚发作过,鼻尖上沁出细汗。可一走进灵堂,一股不知从何而生的寒意缓慢蔓延开来。

郁贺还仰面倒在地上,大睁着眼睛看着虚空。

丧服被扯乱踩脏,发冠也歪在一边,一张俊美如玉的脸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像个可怜的疯子。

星展鼻子一酸,可又忍不住地生气,用力踢了他一脚。

“你做什么颓丧样子!挨打也不还手,我们要是没赶过来,你就不怕那醉鬼直接把你打死了!”

郁贺还是躺着,若不是眼睛还睁着,胸口还在微弱起伏,几乎就像个死人。

孟长盈站在门口,静静地看了一会,突然开口:“郁奉礼,早上听郁老夫人说,小阿羽身体虚弱,喂不进奶。郁老夫人急得嘴里起了泡,发起了烧。”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很是莫名。

可郁贺却慢慢地动了。

他在一片狼藉的地上蜷起身体,手掌紧紧抓着写满佛经的白绢,一呼一顿地抽气,面容几乎是扭曲的。

他在哭。

哭得满脸通红,止不住的抽噎和哽咽。

孟长盈转身离开,离开之前道:“星展,你跟我走。”

星展眼中带泪。她想留下,但她更听孟长盈的话。最终她还是犹豫着跟上孟长盈,一步三回头。

“主子,奉礼身边总得有个人照看吧,他这个样子……”

孟长盈对她摇摇头,安慰地拍拍她的手。

“别怕,月台会去的。这会儿她更适合留在奉礼身边。”

星展张张嘴,只说出来一句:“……也是。”

郁贺哭了很久。月台就这么静静端坐在他身边,重新拿了一张白绢布,抄写佛经。

太阳西斜,金灿灿的夕阳光线透过窗棂照射进来,投在地上。

郁贺眼皮感受到热度,微微颤动。还没睁开,眼睛就干涩到发疼。

月台注意到他的动静,笔尖停住,投来一瞥。

“醒了?”

郁贺张嘴,嘶哑道:“月台……”

才说出两个字,就发觉嗓子也干涩至极,像是一团粗砺砂纸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地硌得疼。

脸上也紧绷得厉害,仿佛一个动作,脸皮就要干裂碎掉。

月台不用他多说,就备好热汤热水,先递给他一杯温热蜜水。

“哭了这么久,先润润嗓子。”

郁贺接过来,蜜水温度适宜,带着淡淡甜味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喉焦唇干的不适感瞬间减轻。

他仰面将一杯蜜水饮尽,月台随手接过杯子,又递过来一方热乎乎的巾子。

“擦擦脸,眼泪干在脸上很难受吧?”

郁贺动作一顿,但还是接过帕子擦脸,脸上的伤被热气蒸得生疼,但擦过后立即舒适了不少。

可他面色并未和缓,片刻后,郁贺捏着巾子,沙哑道:“月台,不必管我。就算被打死,我也认了。”

月台眉心微紧,但很快又舒展开。心想幸亏这会星展不在,不然又得给他一脚,还得是毫不留情的那种。

月台抽走郁贺手中巾子,在热气袅袅的铜盆中清洗,水声哗哗作响。

“我不管你,那谁来管?主子?郁老夫人?还是话都不会说的小阿羽?”

郁贺被问得面色僵硬,说不出话来。

他生得丰神如玉,悲苦皱眉便是美人垂泪,叫人心软,恨不得替他去疼。

可月台是个面柔心狠的人。

她把热巾子塞进郁贺手中,声音和缓:“奉礼,你知道国事艰难,主子布局六年,如今才堪堪收网,南北风云再起,乱局初现。”

“去年常岚没了,河东淹了六个郡,北关军权剧变,漠朔旧贵分割,万俟枭蠢蠢欲动。这不是能任性的时候。”

郁贺麻木慌张的心随着这些话,慢慢镇静下来。镇静中又觉出悲凉。

“更别说郁老夫人年事已高,小阿羽刚没了母亲。你若不振作,是想要郁老夫人老年失孤,还是想要小阿羽父母尽失?”

月台嗓音温和,可说出的话冷刀子一般,直直往人心里扎。

郁贺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可仍有一种无可遁逃的挫败感。

他避无可避,他没有放弃的权利。

他必须活着,必须好好活着。

这一刻,他好像稍稍明白了常岚的心情。可当初的常岚面对的状况比他惨烈千百倍。

常岚比他厉害。

郁贺苦涩一笑,手中的冷巾子盖到脸上,凉意一直沁透到心底。

夜来风寒,不知哪里来的老鸦,栖落在院中枯瘦梅枝上,叫声粗哑。

“飘飘何所似,天地一孤鸦*。”

郁贺轻声念完,揭下脸上凉透的巾子,望向窗外稀薄夜色,眸中似有无限寂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月台轻柔而有力量地拍了拍郁贺的肩膀,注视着他的眼睛。

“我在,主子在,星展元承在,崔大人和南北柱石汉臣在,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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