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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

她备齐膳食,还命人温了一壶酴醾酒。

今夜,她兴致很高。

说起了王鸳宁:“这小丫头真是能干,去了龟兹,说是那里盛产铁器,她要找一种最结实锋利的,给幽州军铸造兵器。”

说起王鸳宁,李崇润小心看向缨徽。

她只是低眸盯着膳食,一副心无旁骛的模样。

缨徽不是不知道。

多好的姑娘,崇润也不是什么坏人。

门第品貌皆登对,是天赐的良缘。

今日在后山,目睹阿兄祭奠亲人。

她突然意识到,多年未见,只有她一直陷在往日的温馨里出不来。

其实阿兄早就有自己的生活了。

他并不十分需要她。

只是她还需要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这件事做完,崇润要尽快忘了她,最好身边有新人陪伴。

他们每个人,都该有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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缨徽歪头瞧向李崇润,为他擦拭嘴边的残渣,微笑:“七郎,我想吃酥山。”

酥山底层铺冰,上覆奶油酥油,再浇上葡萄汁、眉黛青。

夏日是昂贵的消暑食物,冬日却有现成的冰。

高兆容立即说:“不行!这还怀着孩子呢。”

李崇润却惑于她灿烂的笑容,有点心软:“要不……”

“你可不许犯糊涂。”高兆容拧眉喝他。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就是个色厉内荏的家伙,缨徽只要一撒娇,他就投诚了。

这酥山缨徽到底没吃上。

因这姨甥两争论的时候,她突然喊肚子疼。

剧烈的绞痛,像是有一只手狠狠抓捏着她的肚子。

李崇润忙把女医和稳婆都唤来,几人检查了一番,仓惶道:“娘子羊水破了,需得尽快准备接生。”

众人合力将缨徽抬回了寝阁。

綦文丹罗帐垂下,侍女们忙做一团,端进热水,端出血水,稳婆聚在床位,不住地喊着“用力呀,娘子。”

缨徽感觉眼前有无数星矢飞舞,腾起来,又坠落。

几度将要晕厥,又被残存的意识拉了回来。

疼痛顺着筋脉爬入四肢百骸,仿佛要把人撕成碎片。

她的手无助颤抖。

触到什么,紧紧捏住。

像在漂浮的巨浪中抓住了一个浮木。

连疼都喊不出来,舌头不听使唤,只能发出破碎的呻吟。

混乱中,她听见身边有人说话。

“徽徽,你要好好活着,尘世急风骤雨,我们都还没有享受过快乐呢。”

有水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温热。

缨徽疼到极致,思绪都模糊了。

眼前一片幻白的光,灼灼刺目。

在清醒与昏沉的交界,她依稀记起了当年刚到都督府的时候。

比起锦绣热闹的西京,这里蛮荒寒冷。

眼前全是陌生人,说着各种各样深奥的话。

有些能听懂,有些听不懂。

缨徽裹着桃粉的绸袄,压抑着心底忐忑与他们寒暄,斟字酌句,生怕说错一句。

都督李寻舟见过她后,便让身边几个郎君来见礼。

她见了六个,到第七个时,是个比她还矮的小郎君。

玉面乌目,丹唇高鼻。

比女孩子还漂亮。

他羞答答地从身后拿出一盏莲花灯,面带赧意。

小声地说:“阿姐,你真好看。今天是上巳节,幽州风俗,去永定河放一盏莲花灯,神佛可以保佑你一辈子顺遂,得偿所愿。”

那时缨徽应付了几个长辈和年长的郎君,已经十分疲惫,没有往心里去。

敷衍地冲他笑笑,接过莲花灯就递给了红珠。

虚伪又客套地说:“谢谢你,小郎君。你也要放,我们都会得偿所愿的。”

李崇润朝她重重点头。

从前只以为在游栏里遇见被打得奄奄一息的七郎时,是第一回与他说话。

没想到,其实两人早就说过了。

更没想到,在她背井离乡,最孤寂伤悲的时候,已经有个孩子来安慰过她了。

他小小的,可是拿出了最大的善意,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阿姐,神佛可以保佑你一辈子顺遂,得偿所愿。”

是不是,不全是利用,不全是慰藉。

在阴冷的夹缝里,也曾有过一丝真情。

缨徽感到一阵撕裂的疼痛。

仿佛尖啸炸在耳边,幻白的迷雾消散,尘世的场景逐渐清晰。

有婴孩儿啼哭,那般嘹亮,盖过了细碎的言谈和重叠的足音。

她艰难地睁开眼。

李崇润坐在身边,他的身体紧绷,像抱着个易碎易融的珍宝。

见缨徽醒来,他忙弯下身子,将黄绫布襁褓推到了她面前。

“徽徽,你看,我们的小宝宝。”

第30章

襁褓里躺着个婴孩。

小老鼠似的,面皮皱巴巴。

攥着拳头,咿咿呀呀的。

哭累了,乳母喂过,现在开始打盹儿。

显得精神恹恹。

李崇润献宝似的:“是个小女孩,徽徽,我们有女儿了。”

缨徽抚摸她的脸颊。

她睡了整夜,朝阳正从茜纱窗透进来,落到小婴孩的脸上。

是圣洁温暖的光晕。

让人很恍惚,像做梦一样。

仿佛昨天自己还是孩子,转瞬之间已经为人母。

孩子无忧虑,睡得很快。

小嘴在梦中

开开合合,极纯净的睡颜。

李崇润见缨徽面容几无血色,憔悴得很。

想起被端出去的几盆血水,至今心悸。

与她温声商量:“让孩子睡一会儿,你也歇一歇,好不好?”

缨徽的目光不舍地流连于孩子的脸上。

李崇润哄劝:“时日还长呢,不急在这会儿。”

说得缨徽一阵惆怅。

稳婆进来将孩子抱走。

白蕊端了鲜嫩的鱼羹进来,李崇润接过。

坐在床沿,一勺一勺喂给她吃。

寝阁里燃着芸合香,清甜醇正,已经冲散了血腥味儿。

被衾床单都是干燥洁净的,身边有人照顾。

缨徽觉得很舒服。

除了身体疼得厉害。

像被车辘碾压过,将筋骨寸寸打断又重新拼合到一起。

她才知道,人人都说女子生儿育女,仿佛是极平常的事。

可是经历一回才知,竟这般痛苦。

痛成这样,怎么就没几个文人写些诗句歌颂一下。

她一边吃鱼羹,一边眼珠咕噜噜转,胡思乱想着。

好歹活下来了不是。

一下子又雀跃了。

李崇润疑惑:“究竟想到什么了,这又是什么表情?”

缨徽始终贯彻,有好日子先过着,有福先享着。

她放松了身体,在吃完鱼羹后,躺回床上,道:“在想,给我们的宝贝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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