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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芫弯腰去拾, 却只能看着发丝从眼前溜走。
也看着衣衫不整的梦中人,不顾一切地从大殿闯出去,融入望不到尽头的空茫。
心底尘封的记忆一寸寸明晰。
前世,姑母薨逝时, 她自责不已,认为是自己伺候不周、防备不严之过, 一心只想着赎罪。
为自己寻了处荒凉的废宫,是绝望,也是懦弱。
却那么坚决。
第一次毒发,便是被他从废宫带离,听到岳家全军覆没的消息时。
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再醒来时, 或许是潜意识里知道自己承受不住,也或许是因着中毒, 她忘记了最痛苦的记忆。
及此, 思维兀然驻足、凝滞,仿佛撞到了一片观音掌,来不及防备, 便被密布的刺扎了个通透。
心撕裂一般地疼,想哭,却因是在梦中, 怎么也哭不出来。
于是情绪堵在胸口, 堵得快要喘不过气。
只是过往,尚且这般难过, 前世的她身在其中,又如何能承受得住呢。
要接受的,并非仅仅是至亲之人的生离死别。更是一张铺天大网之下,无尽的悔恨。
前世姑母临死之前,先是从王夫人处,得知了先帝与萧正清曾经的背叛。
之后,还得在因黔方惨案四分五裂的朝堂上,殚精竭虑地应对露出爪牙的乾武势力。
同时,朝野流言肆起,将一心护国的岳伯伯和姑母绑到一起,如此的“风流韵事”,守旧派怎么可能放过。
甚至皇权,都因此岌岌可危。
更别提边关本就备受北戎和乾武军侵扰,猝不及防之下正节节败退。
家国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一个比一个严重,哪一个都离不开姑母操劳,可姑母的身子……
萧芫兀然闭上双眸。
姑母的身子不好,正是调养的关键时候,可这么多事,动辄攸关家国性命,又哪里留得出空隙静养。
岳家的全军覆没,更是致命一击。
那些补药,还被下了毒。
姑母最后的时候,应当知晓了,是否……
是否叮嘱过李晁,要他,不要告诉她。
所以她遗忘之后,他才一次面都不肯露,才一直一直瞒着她。
就任由她误解,任由临死之前,都因此,存了几分怨恨。
她至死不忘姑母,盼着能在地下与姑母相见,可是,他呢?
萧芫泣不成声。
还有之后。
她忘了姑母薨逝后的记忆,在满目素缟的慈宁宫中,哭着求着问姑母身在何处,她只想陪着姑母,无论生死。
仿佛,回到了遗忘之前,如同一个轮回。
最后被圈在那一室暖溺,圈在陌生的床榻上时,她哭着问他,问,是不是,还在怪她?
那时候,她该是记起了。
可记起的时间好短暂,短暂到出了一次宫,就回到了原点。
她怪他骗她,怪他说带她去见姑母,却还是领她回了宫。
她见不到姑母最后一面,连在姑母灵前陪伴都做不到,生命里有关于姑母的一切,都被剥夺。
那声声乞求里,又何止是痛楚与荒芜。
他们之间所有的或喜或悲,道不尽的过往,都被那一刻的绝望,彻底压垮。
那是,第二次毒发。
可,当时和后来的她不知晓,他带她出宫,真正的目的,是求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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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言说的病症,成了鸿沟,将两颗心隔断,再无法弥合。
而那一次毒发后,她是真的,全都忘了。
忘了痛苦,忘了自责,忘了一切的歇斯底里与恨不能自毁的绝望,也忘了,他的难处与破碎。
让之前的所有,都成了往后时光里,记得之人沉默的不可说。
萧芫凄怆扯了下唇角,眸光缓缓向上,落在渐渐布满裂痕的苍穹。
看着一片片透明的碎片落下,如同雪花飞扬,埋葬天地。
后来,她一回又一回地遣人寻他,想要再见他一面,对于他来说,又,该是怎样的……
萧芫腰身不受控地弯下,大口大口地呼吸。
心痛得仿佛被利爪紧紧捏住,被迫蜷缩,从灵魂深处往外,一点点崩开鲜血淋漓的裂隙。
对于逝者来说,活着的人最难受,那对于……已经遗忘的人呢?
记得的那一个,所要承受的、背负的,她几乎,不敢想象。
风雪祭台之上的他,自那一日伊始,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立于世界之巅,享万国来朝……可与前世不同,现在,她足够了解他。
也知道,他最看重的是什么。
她从前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平安顺遂呐……
可是李晁,对于前世的你,平安顺遂四字,当真,是祝福吗?
若真的实现,是否,也可算作是一种……
痛不欲生的诅咒。
……
这一夜,风肆雪虐,接连数个时辰不止,大如鹅毛。
巍峨庑顶之下,窗棂被吹得吱呀作响,檐角宫灯飘荡不停,烛光和着远处飞舞作响的铜铃,仿佛欲往九天而去,再不归来。
雪夜,似如白昼。
盈若之间,重檐大殿外,院落正中,笔直跪着一人。
满身嶙峋傲骨不倾,哪怕摇摇欲坠,目光也依旧紧盯着玉阶之上的恢宏殿门。
可直到天边熹微,通明的烛光也未从殿门泄出半分。
他也,再坚持不住。
半个时辰后,两个小中人从拍起的一片落雪中扶起,架入了偏殿。
医官背着药箱进去时,言曹将情况轻声禀到了李晁耳边。
厚重雍华的帷帐里,粗糙大掌抚去娇嫩肌肤上滑下的泪滴,湿了掌心的纹路。
帐外,苍老的嗓音不疾不徐,伴着若水的光晕渗进来。
“陛下,玲珑塔乃是药圣耗尽毕生心血所制,可克制天下绝大部分毒蛊。萧娘子这是接触了药性猛烈的毒物,相冲之下,才致骤然昏迷。”
“毒物?”
淡淡的问句,声线低沉,威压如山。
老太医躬身:“具体是否为清湘郡主所中之毒,还需待尚药局处查探清楚。”
殿内气氛压抑得可怕,连值守的宫人都垂首,紧绷脊背。
幸好已确认萧娘子只是闻了闻那碗补汤,不然,在场之人,只怕一个也逃不掉。
只是气味,药性就如此明显,真不敢想,若真是入了口……
“咳,咳咳……”
刹那,仿佛有无形的洪水泄了闸,随着床榻上娇弱的轻咳,一切涌动起来,仅仅几息,殿内候着的人便退了个干净。
雕梁画栋的大殿被地龙烘烤得暖热,朝阳的辉光斜映进来,风雪之中,仿若初春。
千金攒金榻上,帷帐半卷,露出内里奢华雍贵的引枕被褥,和面若灼蕖,依旧有几分虚弱苍白的绝色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