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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你感觉怎么样?]

“还可以。”

[所以主角又快要死了。]

“是啊。”

余逢春转身回到床前,发现新的衣服已经整理好了,就放在床头。

[需不需要我向上级请示,救救他?]

镇压妖族裂缝,在这个世界不是小事,虽然当初余逢春身死道消,有替主角去死的因素在,但说到底也是因为裂缝确实不好镇压,除了人魔混血这种得天独厚的体质,只有余逢春有这样的实力能做到。

0166的担心不无道理。

余逢春却摇摇头。

“不用,”他说,“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

“小孩子不能听。”

0166:[……]

你其实很无趣,你知道吗?

吐槽的心声没有让余逢春听见,穿戴整齐以后,余逢春头一次离开寝殿,走到廊外。

暗无天日、邪气四溢的天地中,被邵逾白费尽心思地种遍了凡间灵界的各种花草,艳丽娇嫩,香气徐徐,对比之下,连头顶投下的暗淡光亮都明媚许多,仿佛置身永无尽头的春日。

昨夜感受到的精纯灵力,此刻还存储在他的灵脉中,只是无法释放,缓缓沉入丹田,等待着愈积愈多。

余逢春伸了个懒腰,踏入花海。

他的精神要比预想中好太多,先前对于自己身体上的种种困惑,也终于得到了解释。

他们的欢爱,实际上更像双修,又或者是余逢春在单方面吸收邵逾白的灵力。

人魔混血,尽管在世人言语中极尽脏污卑微,可人血纯净,魔血混沌,二者相依相存,在修炼上事半功倍。

那日余逢春看到明远一剑杀毁妖兽魔骨,便知道这缕元神带着的灵气至精至纯,寻常修士难以望其项背。

也是从这一点上,余逢春认出明远是邵逾白分割出来的元神。

虽然余逢春镇压妖界裂缝后死而复生,但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体与从前相比如何,邵逾白想着既然自己时日无多,不如将好的都留给师尊,以全师尊万年。

做梦之人不知道自己在梦中,所言所行全出自一颗真心,仿佛只要心上人万事俱安、百福皆臻,那自己就算粉身碎骨,最后一泼血都撒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邵逾白的爱那么低,却又把余逢春捧得那么高……

0166问:[你现在都知道了,准备什么时候出去?]

“不着急,”余逢春拨弄手边的花蕊,“这是个好机会。”

与其在外面犹豫踟蹰,不如直接在梦里把话都说清楚。

反正梦境中发生的事情,醒来后也能记得。

见他心中有主意,0166不再多言,待机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然后整整一天,邵逾白没有出现。

余逢春试着去联系凌景宗的人,但没有收获。

想来也是,这只是一个梦,哪怕绵延千里也不可能人人都被仔细雕刻。

等到烛火再次在夜晚中摇曳发亮,余逢春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用一根细长银簪去挑弄烛火。

凉风骤起,将殿外的花香卷入殿中,凉意擦过皮肤,却带来更深的热。

余逢春低低喘了一口气,银簪脱手落在桌上。

邵逾白停在他身后,伸手将银簪放回原位。

他轻声道:“师尊今日,似乎心情舒畅不少。”

“想通了一些事,”余逢春说,“你很忙。”

邵逾白闻言笑了:“魔域不比宗门,各怀心思蠢蠢欲动,比较难打理。”

他们之间没有身体接触,所以余逢春目前还能保持清醒。

伸手重新将银簪拿回手中,余逢春又挑了一下烧到卷曲的烛芯,爆出一朵小小的灯花。

动作间,柔软的衣袖向后滑去露出一截白而细的手腕,三圈镯子叠戴在一起,很吸引目光。

邵逾白默默看着,直至余逢春突然开口。

“明远是你。”

这甚至不是一个问句,早在将这句话说出口前,余逢春就已经知道答案了,他要的只是一个来自邵逾白的确认。

于是邵逾白点点头:“是。”

“为什么?”余逢春问。

为什么要分割元神?

为什么明知道分割元神创伤极大,甚至有可能致使魂魄逸散,却还要一意孤行?

“我想陪着你。”邵逾白说。

那时候的他,还不懂情爱,得知师尊失踪的消息以后,不顾身上旧伤,一路闯进悟虚幻境,最后在极其隐秘难寻的幻境深处,看到了长发瞑目的仙人。

水天碧入地七寸,分毫不差,吞口与地面平齐,青碧色的纹路自剑镡流溢而出,勾勒成庞大复杂的符文,三尺之内的地面上冷霜骤起,死寂非常。

仙人端坐其中,一身素衣垂落如烟,青碧色的灵气自他而出,仿佛高悬青玉山间的云雾。

余逢春双眸低垂,眉间一点银白印记已彻底失去光亮,点点血痕坠在衣襟,睫下的阴影仿佛化为灰烬的鹤羽。

他坐在那里,安宁又沉静,仿佛睡着一般。

只看了一眼,邵逾白便觉得自己好像也要死在这里了。

他从未想过师尊会死,他从未想过。

也直到那时,邵逾白才明白极致的崩溃绝望是发不出声音的,他甚至都不敢走过去,生怕破坏封印,连师尊的尸身都留不住,只能原地跪下,远远地看着。

原来玄煞宗一别,就是永别。

“后来,我探查到另一条裂缝所在,机缘巧合之下又发现只有人魔混血才镇得住。师尊愿意为了黎明苍生以身殉道,那我为何不可?”

邵逾白低声笑笑:“只是玄煞宗实在可恶,一想到要留他们一条命,我便日夜不安,索性入魔将他们全杀了,一走了之。

“魔血脏污,明远是我最干净的一部分,他在悟虚幻境陪着师尊,也不算玷污师尊一世清名。”

“……”

他与余逢春师徒百年,一向以徒弟身份自居,因此即便亲眼见到师尊尸身,悲痛欲绝,也未能看破的最后一层屏障。

可就算看不破,邵逾白也本能地做了自己能做的。

原来早在没发现爱上你之前,就决定好要为你殉情了。

明远只是先行的随葬礼,待他处理好诸多繁杂事宜,自会亲自去寻。

寥寥几语,已经将能说的都说尽了。

余逢春偏过头,望向邵逾白的眼神,像是隔了很远很长的岁月。

他轻叹一声,主动牵住邵逾白的手。

“你的心,我都知道。”

他们二人,无需多言。

邵逾白短暂又漫长的一生,所有的痛苦纠缠和不伦妄想,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宽解和垂怜。

……

……

第三天,余逢春还没选择离开。

第四天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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