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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稍稍平息。

那些随着年月,愈发可怖腐烂的“疮疤”,被他一字字,一句句,剜了出来。



九年前,天宝四年。

凌晨,阳光彻底出来之前,天地笼罩一层蓝幕,那是极寻常不过的一天,十四、五岁的李缮起得很早,捋起袖子劈柴。

火兵王焕砸吧砸吧,道:“你替我干再多活,我也没多余的吃的给你!”

李缮哼笑:“我就爱

干活。”

一刀刀砍下去,少年的手臂上,鼓起清楚的肌肉线条,他狭长的眼底,那些柴禾,也变成敌人一个个部位。

看他如此专注,王焕暗自摇头。

军务官前不久才骂过李缮,说他个子长太快,不过一年,鞋子不够穿,裤子也短了一大截。

当然,短短一年,李缮也从最基层的步兵,变成骑兵。

原先他使剑就很好,现在更是各种武器轻易上手,何将军对他青眼有加,常说此子是将帅之才。不过没人太当真。一个泥腿子,怎么可能爬上去?

像出身末等世家的何将军,能到五品牙门将,是娶了萧家女才有的机遇。

劈完柴,李缮擦擦额上的汗,问王焕:“今日的柴,多了一些。”

王焕:“哦,何将军吩咐了,今日有谢家来客,要做几个大菜。”

他从柴火堆里扒拉出两个焖好的鸡蛋,丢给他。

少年一喜,眉眼飞扬,道:“谢谢王哥!”

他不怕烫,一边剥鸡蛋皮,一边吃,偶尔吃下一块碎鸡蛋皮,也直接嚼了。

另一个鸡蛋,李缮妥善保管在袖子里,等着给祖父。

李祖父年纪大了,但他擅长在野外寻找吃的,能在各种恶劣环境里生存下来,带回前方战报,就成了军中斥候。

前两日,他们在此地埋锅造饭,李祖父几人出去刺探敌情,还没回来。

不多时,谢家的将领到了。

这一年,谢翡二十一,青年有为,连续打了十九场胜仗,军中称他银枪将军,风头无两。

只是,他来是要借萧家的东风,他的连胜十九场里,前几场胜仗是他实打实赢下来的,但越到后面,谢家越怕他输。

谢家长辈想让他连胜凑满二十场,回到洛阳凭军功做高官,最稳妥的,就是去指挥必胜局。

比如现在,流寇已苟延残喘,此战萧家必胜。

这做法在大亓世家中比比皆是,旁的酒囊饭袋的世家子弟,还得家族搭通天云梯,谢翡有点真才实学,难免心高气傲。

彼时,萧、谢面和心不和。

何将军接到的上峰的信,要挫挫谢翡锐气,他思来想去,把李缮叫来,道:“谢翡擅枪,我记得你的枪,用得越来越好了。”

李缮:“是。”

何将军:“等等你与谢翡比试,你若赢了,我封你为郎将!”

李缮面色一喜,迅速沉淀下情绪。

若能从骑兵到郎将,则是从白身到官身,他绝不会错过此等机会。

很快,何将军跟谢翡提比试,两军将士比试很常见,谢翡欣然应下。

谢翡至比武台上,只看一身量瘦长的少年,手握长枪登台。

谢翡带来的部曲,对何将军道:“何将军,这还是个半大小孩吧?还是说,你们萧家军里,就只有这样的长枪。手了?”

何将军笑而不语。

被轻视,李缮并不恼,只是抱拳报名号:“我名李缮,前来请教谢将军。”

谢翡打量着李缮,只觉此人虽年轻,却气度斐然,他道:“可是河西李氏?”

这回,萧家军窃窃地笑。

李缮疑惑:“什么河西?我从前住在以河之南。”

谢翡这才明白,他错把一寒门草芥当成世家子弟,心中恼火。

铜锣响,比试开始,谢翡本来只想用三招挑落李缮的枪,然而没想到,一一被李缮挡下。

他收了轻视,认真打起来,周围看客本来也没多留心,但看李缮竟能和谢翡打得有来有回,皆惊讶。

渐渐的,场上没了谈话声,成了呐喊呼号声。

结果也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翡的枪被挑落,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银枪将军居然败给区区无名小卒?

“他叫什么?李缮?”

“……”

何将军站起身拊掌:“好!”

众人鼓掌,只不过,萧家军欢喜,谢家军发愁,本是来增名气的,如今萧家麾下一个小兵,都能赢了他们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比武场上陷入尴尬时,斥候传来重要消息,敌军在西南二十七里处扎营。

何将军当即笑着对谢翡道:“小谢将军今日才刚比试一场,不若先休息休息,来日再战。”

这是摆明了,不让谢翡借战功,谢翡一行容色莫辨,谢翡更是大为光火。

李缮不察,他只要赢了就行了,便被封八品武官郎将,带十二人受命追击敌军,大显本领,速战速决。

不多时,敌军被剿灭,李祖父也因传讯有功,得到不少赏赐。

看着金银酒肉,李缮十分兴奋,没忘了那枚鸡蛋,赶紧给了祖父。

它有些被压坏了,蛋壳皲裂,祖父粗糙的指尖,剥开了蛋壳。

李缮十分得意:“什么银枪将军,也不过如此!”

李祖父将鸡蛋给了李缮,道:“才华不是最重要的。世家利益相互交织,你莫要和他们强碰。”

李缮重重嚼着鸡蛋,虽然没说什么,心里很不爽。

这时候,他还没读到史记《陈涉世家》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已有体会。

当晚,是庆功宴。

李家祖孙在这场仗里,都夺得了军功,尤其是李缮,昔日战友都来灌他酒,他倒也有点千杯不醉的意思。

李祖父劝了几句,看他高兴,就算了。

然而,待宴席快散时,有小卒把祖孙二人叫走,说是去鹿台受赏。

普通军士和高门的庆功宴,不在同一处地方,突然被叫去那鹿台,其余士兵无不羡慕,李缮也难掩兴奋,双目炯炯。

只李祖父似有预料,叹了几声。



那筵席上,将领们怀抱女人,推杯换盏,舞姬身姿曼妙,香气扑鼻,吃的用的,都是李缮从前接触不到的。

李缮坐下后,已无多新奇,只余不适。

舞姬旋着舞步到他身边,就要倚进他怀里,李缮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站起身避开舞姬。

场上将领们皆笑出声,一个周家子弟起身,大笑:“我听说,李二从前是杂耍卖艺的,李缮,你避什么呢?”

“今日立功的李家祖孙,身份竟如此卑贱?”

李缮面色青青紫紫,在太。宗时候,李家曾祖是铁匠,后来六王之乱,民不聊生,李祖父为谋生,去各大豪奢之家跳剑舞助兴,拿点酒钱。

到他们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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