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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从前,霍景盛会选在一楼会客。
但他现在已经养成不离乔宴太远的习惯。
所以把海柔请进了这间和乔宴同层的, 他用来赏画、看报、思考的静室。
静室里有投影仪,大大方便了海柔接下来的“拼图”展示。
海柔的团队把针对乔宴的“拼图”做得极为详细。
拼图是由乔宴的“意识外展元素”和“底层行为逻辑属性”构成。
点击每个拼图碎片, 都会进入触发该碎片的“行为特写”和对应的“元素属性分析”。
霍景盛握着中控,把构成乔宴心理元素属性的每一片碎片都看了。
几乎是反反复复地看。
看了特写以后,又详细地看了总结, 和“整体画像”。
“你一直向我述说, 乔宴是回避性依恋人格。”海柔望着霍景盛,郑重地说:“但是我和我的团队屡次分析。”
“得出来的结论都不是这样的。”
霍景盛凝神。
海柔道:“他并不是回避性依恋人格。”
“他只是自卑。”
“自卑…”
霍景盛低吟。
乔宴自卑,他是知道的。在一开始乔宴总是闪躲的眼神, 和谨小慎微的语气上。
在很多很多的地方,但霍景盛从未想过,他的自卑能抵达让人误判为“回避性依恋”的程度。
海柔切换了几个碎片,给霍景盛看事件特写和分析:“单看个别的碎片是看不出来的。”
“要把这大半年的所有类似事件连起来看。”
过了会儿,海柔道:“我的团队给于乔宴的定义是‘契可尼效应’,也叫做‘预防性回避’。和‘回避性依恋’有些类似,但性质不同。”
“回避性依恋是关系模式,预防回避是自我保护策略。”
“模式是长期,不易改。”
“策略是短期,能随时调整。”
海柔直视霍景盛:“乔宴的预防性回避,并不影响生活。”
“甚至不需要进行‘认知重构’。”
“霍选手,从你的笔记来看,起初乔宴的确有多重问题。但后来,那些问题在你的精心呵护下全都‘隐匿’了。归根结底,乔宴的病理底灶始终是‘抑郁’和‘焦虑’。”
海柔抱着肩膀,看着霍景盛微笑道:“后续我们会把药剂调好,派专人送过来。”
“怎么用药,怎么控量,都会有详细的书面说明。我也会频繁地定期疗效。”
她的眼神带着认可:“你真的给了他很多他所需要的安全感。预防回避的人,其实很难对人构建信任的。但是你做到了。”
临走时,海柔忍不住问霍景盛:“在你的笔记里,我并没有看到你所说的乔宴有回避性依恋的片段。”
“是你有所隐瞒?”
霍景盛无法说出那些片段都是发生在前世。
只道:“在做笔记之前曾有过。”
“哦?”海柔支着下巴道:“愿闻其详。”
霍景盛道:“他曾经躲过我。”
“为了让我不靠近他,他拿刀子对着自己,逼我离他远一点。”
“那你离他远一点了吗?”海柔问。
“我当时就离开他了。”
“他的反应呢?”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
“有多久。”
“一整夜。”
海柔沉默了。
半晌后,道:“也许他的过激吓到了你。”
“但其实那只是他的试探。”
“试探什么?”霍景盛的呼吸忽然乱了。
他的手有些发颤。
“试探他拿自己逼你,对你有没有用。”
海柔道:“也许你无法理解。但他不信任你的时候,的确容易极端。”
霍景盛忽然有些晕眩。他的声音沉哑:“有用如何,无用如何?”
海柔叹道:“如果有用,他会像蜗牛一样,伸出触角触摸你,了解你。”
“如果无用,他会把刀子转向你。”
“和你一起毁灭。”
“刀子只是他的‘刺’,预防回避的人,都是自卑、脆弱、高度敏感的。‘试探’是他们唯一的自保方式了…兴许你会觉得过份,但实则很是可怜…”
海柔走后,霍景盛一个人站在静室的巴洛克窗前。
监控显示乔宴还在深眠状态。
足够霍景盛抽一支雪茄再把烟味洗干净。
霍景盛推开窗,手指放在窗沿粗糙的石纹上。
他仍感晕眩。
他恍惚着把目光放远。
放得很远,很远。原到穿透了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面,穿过上一世深刻在记忆里峰峦叠嶂的无数碎片,定格在某幅画面。
身形高大的他,面对着眼前攥着小刀子瑟缩发抖的少年。
滚烫的眼底熄灭了光,带着不忍和无奈,一步一步后退了。
“你不要怕,我走就是了。以后不会尾随你了。”
霍景盛把一袋包装精致的巧克力小蛋糕放到地上,转过身打算走。
似乎觉得不妥,又蹲下身把袋子提起来。
乔宴手里的刀子仍然没有丢掉。
霍景盛不敢擅动,只是道:“…走了。”
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刀子不长眼。
他怕走慢了乔宴真的伤到了自己。
所以他的大长腿迈得很快,不多时,便消失在乔宴的视线。
后来乔宴松开了手,刀子似乎当啷落地了。
但是乔宴却没有离开。
他在原地站了很久,后来蹲下去,把自己蜷缩起来,抱成了一团。
乔宴从夜晚,保持蜷缩的姿势,在那座桥边待到了白天。
霍景盛也从夜晚站到了白天。
其实那天,他根本没有走远。
他怎么能够放得下心,把乔宴一个人放在外边?
过往的尾随,也不过是想要偷偷护送他回到他小小的出租房而已。
霍景盛记得那天晚上天上的星星很明亮,月亮很大,很圆。
乔宴在月光下发着光,却颓败得像被抽走了魂魄。
霍景盛以为,乔宴是被自己吓坏了,吓傻了。
但是这一世,在海柔那儿看了拼图后,霍景盛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霍景盛望着窗外的春夜月,在恍神里一点一点地了然。
乔宴那时的反应,根本不是吓坏了。
他只是在为试探出的结果而挣扎,他大抵是自责了,后悔了。
海柔说预防回避的人总会为自己无法控制的回避行为而后悔的。
那个蜷缩在月夜下孤单的、茫然的、自责的乔宴。
等了一整夜,都没等到那个人回过头来抱抱他。
霍景盛捏着雪茄的手指发着抖。
那一夜的乔宴,在孤独地想些什么呢?
以至于后来鼓起那么大的勇气,来倒追自己?
原来他并非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