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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王所言甚是。本不该打扰父王休息,可?秦诏御马疾驰七个日夜不停,只为早一刻见到父王,再忍不到明日清晨。”秦诏握住他父王的腕子,抵到唇边。照他往日的性子,必要?狠亲一口的,可?如今,竟只是难耐的停住,浅嗅了一口似的,便轻轻将人的手腕放回膝上:“父王,我只瞧您一眼,便好?。见您一切如故,仍是往日的风采,秦诏便放心了……”
他膝行往后退了两步,轻偏了下?头,呲着一口灿烂白牙笑起来,“父王,您可?真好?。只这么看您一眼,这一岁春秋里,再怎样的苦痛,都消了。”
燕珩微蜷起手指,虚握拳搁在膝上,端正坐着打量他,那视线轻扫过?人,换来了唇边的一声叹息:“我的儿,怎么瘦了那么多?”
虽高大挺拔,越发的强健,宽阔臂膀叫人无法再忽略。只不过?,受了风吹日晒,脸颊瘦下?去?几分,唇色苍白。
等仆子们将烛火点亮起来,换了灯盏。燕珩才仔细瞧出来——他那满身的血痕,狼狈成了何等模样?!难言的疼惜涌上来,他抬起手,摸住人的脸颊……
秦诏受宠若惊,一双眼睛愕然?。
燕珩也猛地发觉了什么,被那热烈视线盯着,有两分不太自在,便欲抽手回来,哪知?道叫人猛地擒住了腕子——“父王,您摸……您想?摸哪儿都好?。”
燕珩默然?,没说话。
秦诏便道:“别……别不摸了。父王——”
他牵着人的手去?摸自个儿的脸,而后去?吻他的手心,那唇瓣颤抖着搁在他掌中,生怕惊扰了鸟雀儿似的,小?心翼翼,方才触碰,便又挪开了……
“父王,我好?想?您。”
“三百日夜,无一刻不是,哪怕做梦,都全?是您的身影。秦诏从无别人可?梦,只有父王。”
他又引着燕珩去?摸他的心。
然?而手掌覆上去?,却湿淋淋的。粘稠的血痕污透了布料,被雨水浇灌之后,便一层层侵染下?去?,腰腹两湾,沿着玉带和腹吞,滴答滴答淌着红色水滴。
他伤病未曾痊愈,因御马疾驰,不舍得停歇,几乎没合眼熬到现在,哪里还有旁的力气?更换衣物。若如不然?,他才不肯叫他父王,见他这等狼狈模样。
然?而,这一年的苦战,生离死别,性命之虞,朝不保夕,早就教会了他别的什么。
秦诏缓声开口,道:“父王,您不要?看了,我并无大碍,只是一点小?伤,我如今看过?您之后,已经放心下?来……”他平静开口:“我这便走。请父王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给您请安。”
燕珩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不缠人、不求宠,乖乖端住姿态,像个守规矩的质子。
帝王抿唇,并不顺意,只抬眼看他。
这一身戎装银甲虽威风,却也将他的骄儿裹得窒息。燕珩没说话,只是伸手,将那襟领一侧的玉叩解开,抬手拨开肩吞与?腹吞,又扯开那厚实的护甲,将秦诏自冷漠坚硬的盔甲之中剥开。
只剩个湿淋淋的犬儿似的少?年——傻愣愣站着:“父王……”
燕珩道:“我的儿,脱了衣裳,叫寡人看看。”
——看看这浑身的伤。
——看看我儿是怎样的忠勇。
然?而,秦诏却忽然?红了脸,在夜色中添了两分羞赧:“父王,这样……不、不合规矩。我……”
燕珩唤人将医师都叫过?来,又干脆撂下?一个字儿来:“脱。”
医师替他重新拆解包扎时,燕珩就沉下?眉眼去?看,然?而并无甚表情,仿佛那颗心成了石头做的。往日还说些“不许留伤”之语,如今连句话也没了。
秦诏也没说话。
他忍住疼,连个委屈都不叫,忍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滴往下?掉。同他父王的冷静克制如出一辙,他也将自个儿当做石头一样,硬得再没有了心肺。
燕珩静坐,睨视那忙碌的光影,跳跃着映在眼底,而后凭着烛影光辉,在宫殿拉出长而凌乱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日日夜夜——君王踱步的身影。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惦念着他的骄儿。
如今就伤在他眼皮子底下?,那颗心反而重重地落了下?去?。
他见过?燕正身上的伤,那位好?大喜功似的,给他细数,哪道疤是哪场战争留下?的,杀了多少?人,如何大获全?胜——仿佛那一枚枚刻上去?的刀痕,是他的荣光与?褒奖。
而秦诏,却闷着声,垂眸隐忍。
他疼。
——秦诏并不觉得自个儿的伤痕值得骄傲,他不想?叫他父王瞧见自己如这般“不可?爱”的身躯,像是寒冬凋零的老树,遭了斧凿,留下?满目的狼狈与?疮痍……
他父王,定?不喜欢这样的他。
迫切渴望被他父王瞧见的人,头一次觉得那三个字儿像是一种警告和厌弃。燕珩淡淡地叹息:“秦诏,你长大了。”
长大了……
秦诏猛然?抬头,怔怔道:“可?是父王,我……”
燕珩盯着那些被剖过?的血肉,刀剑所伤、纵横的鞭痕,胸膛、肩膀并腰腹……还有腿上,到处都是……血肉之躯,脆弱身骨。
他长大了,却仍是那样年轻,也曾躺在自个儿掌心里,叫满宫里的仆子温声细语去?哄。
燕珩有两分失神。
但秦诏解释抑或争辩的话,却没说出口,到底只是落寞道:“是,父王,秦诏长大了。”
待医师们替他拆解了所有的布料,清洗检查,更加细致的处理之后,将人再度裹好?,珍宝似的“轻拿轻放”回原处,方才敢退下?。
秦诏往地上跪去?:“那……那父王,我先告退了。”
燕珩没说话,只抬起下?巴“嗯”了一声,却不是答应,而是唤人与?他沐浴,将四处清洗干净,换了干净衣服,擦净头发,再跪回来答话。
折腾许久。
然?而,燕珩并没有睡下?,他依靠在那铺了软绢布料的长椅上,椅座之下?垫着珍稀的金狐皮毛。他赤脚踩上去?,雪白的脚背隐没在金色之中,若隐若现,叫烛光打的颜色浓重,越发衬得如白玉一般。
他慵懒靠着,见秦诏出来,才终于抬了眼皮儿。
秦诏强吞口水,感觉双眼发花,口干舌燥,思念并着往日里的垂涎,一股脑的涌上来,头也开始发晕,好?似叫水雾灌醉了……
双腿缓慢的挪动,却全?然?不听使唤似的发软,“噗通”便跪下?去?了。
那膝盖,自知?道,谁是他的主人。
燕珩用视线锁住他,审视着,而后,慢腾腾地发问:“寡人叮嘱过?你,不许亲自提刀上阵,你这混账,为何不听?”
秦诏不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