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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书钧、孟博远和林维明三人结伴从学斋里走出?来。程书钧是素来沉稳的性子,今日却难得露出?了郁郁不乐的神色,夹在两个好友中间,眉峰深锁,沉着脸一言不发。
今日上午考完最后一科“时文?”,前?两日考的“策论?”和“词赋”的卷子便已发还回来了。他头一回没能考到“甲等”,一个得了“乙”,另一个只?得了“丙”,朱红的批字映在眼里触目惊心,程书钧的心也是一沉再?沉。
他知晓自己为何会考砸,便更对自己的心不在焉而悔恨。
这些日子,他一直没能忘记那日在姚家门前?,被婶娘们抓住裁纸,却听得她们旁敲侧击想为姚小娘子与他做媒之事,可最后……
他起?先还听得心如擂鼓,几乎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燃烧,后来听见姚小娘子关于谁最俊的回答,那字字好似冰锥,刺得他如坠冰窖。之后,连着数日他都?不再?寻借口去杂货铺,只?觉整颗心都?好似泡在了酸浆水里,又酸又涨,沉沉地坠了下去。
这不是俊不俊的问?题,姚小娘子尚且没明白,但他却明白了。
读书时也心乱如麻,陷入了无尽的猜思之中。
孟博远见程书钧面色发白,满脸沉郁,便勾住他的膀子,开解道:“怎么?了这是?我这考了个庚等的人都?没这副模样,你就考个乙、丙至于么??”
林维明也道:“我也只?考了乙、丙。”
程书钧有气无力瞥了孟博远一眼:“你常考庚等,我不常考乙等。”
孟博远默默地收回了手,气得翻白眼:“我就不该宽慰你!是是是!你完了!你掉出?甲榜了!明年开春府试考不上了!以后回家种田吧!”
程书钧自知不对,他不是刻意用话刺孟博远的,只?是心里烦躁忍不住说些言不由衷的话。此刻心里也生悔,微微垂了头,更低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理会我了。”
孟博远见他像根霜打的茄子似的,便也不生气了,与林维明悄然对视一眼,两人提议道:“考已考完了,再?悔也无用,不如,我们去姚小娘子那儿下棋吃杂蔬煮吧?我们再?买些肉脯给汪汪吃,你不是最喜爱汪汪了嘛?”
程书钧欲言又止,又不知如何拒绝,此时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先前?程书钧总用些蹩脚的借口往杂货铺跑,被孟博远和林维明二人察觉不对勒住脖子逼问?,他却不能将这一腔心事都?说出?来,瞥见姚家那只?大黄肥猫蹲在门槛上眯着眼晒太阳,一身?黄橙橙的毛在阳光下好似在发光,他便灵机一动说,他其实……是喜欢姚家的猫。
姚家的猫又肥又圆,甚是可爱。
程家是裁缝铺,布帛料子多,不能养猫狗,程书钧这说法十分站得住脚。见他说得斩钉截铁煞有介事,孟林二傻恍然大悟,还笑?嘻嘻地撞了撞他胳膊,笑?话他:
“原以为你跟那丁字号的卢昉似的,是春心动了,成?日里去瞧姚小娘子呢。原来你是个呆子,不看美好的女子,倒爱只?肥猫。”
当?时,程书钧瞟着这俩哈哈大笑?的好友,嘴角抽了抽。
也不知谁才是呆子。
“走走走。”此时,程书钧踉踉跄跄地被好友拖着往姚家跑,那两人还自觉寻到了开解他的法子,笑?道,“我可知道,你们这些好狸奴的都?有怪癖,不论?遇着什么?难事,只?要?搂着猫摸摸毛再?亲两口,心里就好受了!”
姚家的屋檐近在咫尺,程书钧脚步愈发挪不动,心也酸涩了起?来。
他瞧不起?自己。
明知已无望,却还在奢望,明知不应再?思念,却仍想见她。
还为此考砸了岁考,真是……没出?息。
到了姚家门前?,孟博远张嘴便想唤姚小娘子,来三碗杂蔬煮,没想到却一打眼便见着窗台上两艘摆满了小饭团的柏木船,顿时便改了主意,兴致勃勃地问?道:“姚小娘子,这是什么??你又做了新吃食?”
姚如意就坐在窗子边呢,听见有生意上门,便忙抬起?头来,弯起?眼睛笑?答道:“刚做好的酸脍饭,要?不要?尝尝啊?”
程书钧走在三人最末,脚步迟缓,良久,才抬眸去看她。
今儿姚小娘子梳了个俏皮的乌蛮髻,鬓角别的一朵玉兰花,穿得是窄袖葡萄扣妃色短袄,围了个毛茸茸的兔毛围脖,半个下巴都?裹在里头,显得人愈发软乎乎的。她眼型圆润,一笑?便弯弯的,睫毛便绒绒地覆下来,左腮的笑?涡比右边的更深,让人盯着瞧时,心里便好似被烫了一下。
“都?怎么?卖的?素的五文?一枚,鱼脍荤肉八文?一枚……那鱼脍和火腿的都?来些!我们还要?些杂蔬煮吃。”孟博远已经完全忘了好友的煎熬,满眼都?是吃的,“这蛋皮的脍饭好似也不错,梅子饭团也来三枚。”
“好嘞,你们进来坐吧,一会儿就来。”
孟博远又拉着林维明、程书钧进去落坐。他一进去便看到了姚家的肥猫汪汪,蜷缩在靠近暖炉的货架上睡得打鼾。他也是见过?姚小娘子的猫后才知道猫睡觉也打呼噜,声儿还不小呢。
“程大!汪汪在这儿呢,给你,给你搂着。”孟博远十分善解人意,一把将睡得好好的猫抱起?来塞进走入杂货铺便更显得沉默的程书钧怀里。
汪汪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发现是店里的熟客,便也不客气,肥臀往程书钧的臂弯里一坐,自发寻了个暖和的好姿势,继续睡。
之后便是期待地等着吃。
不一会儿,姚如意便将他们点?的寿司都?用盘子整齐装好,送了过?来,还多送了一小碟酱清和杏酪给他们蘸着吃。
孟博远和林维明考了一上午肚子早饿了,此时都?两眼放光,立刻下筷子。先挑了个鲈鱼脍寿司。白生生的鲈鱼肉片得薄得能透光,铺在醋饭上像片入口即化的雪。几根葱丝细得能穿针,颤巍巍搭在这肉边。孟博远拿筷子把这脍饭挟起?来,鱼肉便跟着筷子颤,他忙往嘴里送。
先觉着米饭都?还是温乎的,酸里带点?甜,米粒儿颗颗分明,咬下去还有股子弹牙劲。鱼肉嫩又鲜,连葱丝都?带着股子清气,不冲不呛。
清爽!好吃得紧!
林维明吃的素笋寿司,嫩黄的冬笋切得细细的,拌了点?香油,油光光的铺在米饭上,边上还掐了片紫苏叶,笋丝咬起?来脆生生的,带着股子新笋的清甜,香油的香不浓,反把笋的鲜衬得更足了,米饭吸了点?笋的汁水,鲜爽无比。冬日里大鱼大肉吃多了,坐在暖和的炉子边本就有些燥,吃上这么?一口,格外舒服。
还有那饭团,外头裹着些芝麻和炒过?的豆米,捏在手里松而不散,咬下去,醋米里有股子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