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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那一日,林家小叔听见他?们说刘主簿与冯祭酒的所谓阴谋诡计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原来?当时,林家小叔便已?被授官了?。

只是他不知为何这么些?日子一直隐忍不发,先前还?常常替姚小娘子看铺子,卢昉都悲愤地抱怨几次了?,怎么他?每回兴冲冲去杂货铺买东西都能撞上“死鱼脸儿”看店啊。

他?似乎也只想隐居市井,并没有动念去做官的样子。

如今又是因何而改变了想法?

程书钧也怔怔地望着眼前的林闻安,根本挪不开双眼,他?抱着汪汪,这一刻,竟都忘了?自己还?在?为情所伤,而眼前人正是那“最俊的”。

孟博远还?捧着大脸,做梦般说了?句:“原来?朱衣官袍穿在?身?上是?这样俊俏的。”

林维明也捧着尖嘴猴腮脸,做梦般地回了?句:“你想什么呢,我小叔可是?探花!你该想想冯祭酒和刘主簿穿官袍那丑绝人寰的鬼样子,那才是?你穿官袍的样子。”

孟博远眼睛看着林闻安,愤怒斥道:“闭嘴!就你长嘴了?!”

他?们望着林闻安,就像望着无数个?寒窗苦读的日夜尽头,所站着的那抹身?影。他?是?千千万万个?读书人做梦都想抵达的未来?。不仅仅是?羡慕,更?多的崇敬与震动,是?见了?他?后,无数次想放弃的胸腔里重燃起的斗志。

见姚如意忽而奔进来?,一阵香风从三人眼前刮过,他?们才从那种热血沸腾、想立即去写三十篇文章的冲动中挣扎出来?,都齐齐扭头去看她。

姚小娘子也真厉害,林家小叔已?经?是?大官了?,她却好似没怎么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似的,对他?一如往常。不,也不算一如往常。孟博远心?里腹诽,方才,他?眼睁睁看着她两眼发直,手里的豆子都差点撒了?。

此时,她进来?便直奔里头的货架,从货架上挑了?个?最昂贵的螺钿食盒,拿干净的巾帕擦了?又擦,又捧着到窗边,将脍饭船上的罩子小心?掀开,用竹夹子细细地挑拣。

约莫选了?七八样自己捏得顶好的饭团、脍饭,将那食盒摆得满满当当,才又依样盖回罩子,旋风般抱着食盒又刮了?出去。

三人的脑袋又跟着她齐齐扭了?回来?。

林维明坐得离院子里最近,一探头便见姚小娘子的脚步忽而踯躅,没敢往前。而越过她的身?影,便能见着林闻安长身?玉立站在?姚博士面前,极为郑重地向他?拱手一揖到底。

姚博士正在?廊下?避风处搂着狗玩呢。

浑身?是?狗的姚博士见了?他?这副打扮反倒一愣,愈发糊涂起来?,将人从头到脚细细端详,半晌方迟疑道:“明止啊,你高中了??”又仰面望了?望灰蒙寡淡的天,嘟囔道,“如今不是?冬日么,春闱提前了??”

虽牛头不对马嘴,但林闻安缓缓起身?后,也没有解释,只是?凝望着恩师沟壑纵横的苍老面容,像是?多年前一般,轻声道:“先生,那我走了?。”

风吹动他?的宽袖与衣摆,姚博士仍怔忡不语,他?便垂了?眼眸侧转身?去,抬脚要?走。

不料身?后忽地追来?一句:“明止啊,你记着,要?做个?好官啊。”

林闻安脚下?一滞。

当年先帝钦点他?任秘书郎兼东宫侍读时,先生也是?没有别的话。他?没有夸耀他?弱冠之年便得圣眷,更?未告诫他?少年得志要?戒骄戒躁,只在?批改课业蘸墨换笔的间隙,寻常地抬头,又寻常地交代了?他?一句:

“明止,你记着,忠君报国,要?做个?好官。”

七年的光阴在?他?身?上流转,除了?留给他?一身?沉疴,似乎也并没有改变他?的心?境。先生的这句话,终于将他?在?码头时看着医者前赴后继时涌动的旧日心?绪彻底掘了?出来?。

少年时的赤子襟怀,如肝胆新剖,血淋淋地袒露在?他?胸前。

小时,先生也曾问过他?,读书为何?为官又为何?可是?为高官厚禄、封侯拜相?可是?为做人上人?

他?当时年纪轻,苦思整宿,翌日起来?,才傲然答先生:“高官厚禄非我所愿,封侯拜相亦非我所愿。为官是?为登高,只有站得高了?,才能立生民之命,开太平之基,益务百姓之事?。”

当时先生听完便大笑,按着他?肩头,望进他?眼底郑重道:“好!甚好!你要?答应先生,日后不论你当了?何等的大官、又手握多大的权柄,亦不可忘却今日之言。”

“学生没忘。”林闻安背脊笔直地驻足,像在?回答今日先生的话,又像回答曾经?的自己,“不敢忘。”

“没忘便好,没忘便好。”姚博士听见回答,喃喃地念叨了?两句,便放心?地继续拿手里的羊大骨逗小狗玩了?,摆摆手:“且去罢,且去罢。”

林闻安这才抬脚往外走去。

姚如意一直捧着食盒站在?院门边,她静静地看他?与姚爷爷道别说话,分明没听见什么,却莫名鼻尖酸楚,也不知为何。

见他?行来?,她才忙将用菱花月白包袱皮系好的食盒递了?过去:“二叔,我今日新制的鲙饭,带去宫里用罢。”

林闻安下?意识接了?,随后才听懂她的话。

他?眼波微动,望向眼前的女孩儿,但她浑不觉担忧他?入宫吃不着饭是?一件怪事?,还?对他?笑着眨了?眨眼,贴心?地伸手指着食盒,为他?补充解释了?一番:“脍饭了?用的是?醋米,即便凉了?也不会硬的,二叔若是?忙得晚,还?可以当宵夜吃。”

对姚如意而言,上岸虽然值得旁人高兴炫耀,但对于真正要?去当官的人而言,以后要?日日点卯上班,这有啥好羡慕的?虽很体面,但不也是?皇帝家的打工人么?后世累了?还?能在?网上匿名骂骂狗领导好舒缓身?心?,在?这儿哪敢骂?

她心?里还?想呢,唉,二叔返聘上岗,这入职第一天就要?加班,还?要?加到晚上都回不来?,这以后的日子还?有什么盼头?也是?可怜得很。想来?在?宫里加班也没处买吃的,那还?是?装点吃食带着去好。

姚如意想着这些?,也要?微微仰着头才能看到他?。

她一双眼比这天色还?要?明亮,能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林闻安教她这般瞧着,竟不由微微偏开了?视线,往下?一顿,才发现她今儿围了?个?兔毛围脖,白里透红的脸蛋被绒毛簇拥着,看着整个?人都如兔子般软绵绵的。

他?还?记得她还?有个?长长的、丑丑的兔子布偶,每到艳阳天都要?拿出来?晒一晒,她似乎很喜欢兔子,或许吧,她正好属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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