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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拱门不远处,置有一张长桌。
长桌两个短面放了椅子,玄知看到长桌时,季与京已经搁一端坐着了。
他一身灰布衣裳,超脱和廉价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毫无违和感地出现在了他的身上。
世人都说他和季与京是一生之敌,最恨对方,也是最了解对方的人。
但他其实并不了解季与京。
就像直到今天他也没能想明白,以季与京的天资和能力,若是他愿意他能过得比现在富裕千万倍。
可他偏要将无数的陌生人背负在身。
累死累活,最后帝王还在防备忌惮他,动手除他,只是时间问题。
也不知道故事的结局,季与京会不会后悔?
思绪悸动时,玄知在长桌的另一头坐定。
他主动开口,嘴角噙着笑,
“孤是真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个地步。”
趁着潞云关内涝突袭,多么让人惊艳的想法。天气地理和兵法必须都精通,才有可能在众多关口中挑出这个关口。
“宁东军中有奇人?”
季与京想起林青黛的那张纸条,嘴角扬了下,根本抑不住。
又或许是他不想。
“有,但你这种人不配见到她。”
他恨世家,如今竟又感谢起他们,多么矛盾的事儿啊。
若无百年底蕴淬养,哪能养出仿佛一座知识库的林青黛。她读过的书很多已是绝本,
或偏冷或精绝,涉及广泛。在她想做一件事时,这些书就像她的好朋友,适时站出为她所用。
在这一点上,这世间几乎无人能敌。
是以这世上,只有一个林青黛。
这样的人,就该一直在高台上,脏东西不配沾染她。
“呵……”
玄知并未被激怒,笑过,跳过这茬专注谈判,
“要怎么,你才肯退出潞云关?”
形势演变至此,玄知只想止损。
季与京现在占了潞云关,内里物资充裕又有广袤的田园,很难将其彻底困死。
现在宁东军又杀出了气势,再打下去,损失只会越来越大。
已经屠了他近两万精兵了。
季与京也没兜转,“我要三犀镇和黄金两万两。”
“玄知,你该清楚,这潞云关可不止值两万两金。”
言下之意,他是很认真地在谈和。
玄知不接受他的条件就意味着谈和破裂。
“行。”
“两日内,我要看到两万金
。等我的先头部队押金返回了界碑那头,主力部队才会开始回撤。”
“三犀镇我会派兵布防,从那时开始,岭东和东韶西线双界碑。”
三犀镇,从此成了缓冲地带,被迫外迁三溪镇的乡民也可以归家了。
“季与京,你要的这些我今次都会允你。”
“但你要知道,今次你怎样下回我定会加倍还你。”
玄知话音柔和,眉眼也是,如何听如何瞧都是和威胁不沾边的。
可他就是在威胁。
只是事到如今,在攻打东韶首战告捷宁东军的自信心更上一层楼之后,季与京觉得这支队伍可适当出岭东了。
他们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悍。
“玄知,我随时奉陪。”
他甚至都没在停战条件添一句:一年内,东韶不许侵扰岭东边境线。
六月十二,晴。
潞云关内,也渐渐回归常态。
季与京和玄知不同,他不杀平民。
但前提是,他们要配合军令。若他们执意想死,他也会成全他们,不会再留情面。
作风太过强横鲜明,潞云关内虽然短暂易主,也没明显混乱。
辰时中,东韶军高级将领辰德率队护送两万两金抵潞云关。
徐羡和从新率军查验,确定两万金全部是真货,他们回关内禀报季与京。
季与京嘴角轻扬,“徐羡。”
徐羡:“属下在。”
“带两千兄弟押送黄金回岭东,以最快的速度。”
“属下领命。”
“叶霄,和徐羡一起回去。”
叶霄不太乐意,“我想和哥……”
话未完,就被季与京截停了,“回去给家里报个平安,好吗?”
叶霄觉得他哥就是怕嫂嫂担心,想她早一点知道这边的战况才叫他先回去的。
但他不敢说。
辰时末,徐羡和叶霄带队押送黄金回岭东。紧赶慢赶,在霞彩破开天际沉霾之时,
徐羡等人和那沉得不能行的拖车终于进到了岭东境内。
“回家啦。”
“这辈子都没这么荣耀过!!太解气了这一仗。”
战乱,伤亡在所难免。
但每一个岭东男儿不会惧怕,只要家在,邻里乡亲都安好。
“李谦,我们胜了!!”
“两万两金。”
“快派人过潞云关通知季将军,可以回家了。”
喧闹窜起,又归于平静。
有一队士兵,朝着潞云关而去。快马加鞭,迎主归。
六月十四,季与京率军回到了三溪镇。
那会儿,三犀镇已经完成初步布防。从此以后三犀镇改名青石镇,归于岭东管辖。
季与京并未在三溪镇多待,率军往静宁城驻地而去。
回到静宁城,他将马匹交给从新,“我先回趟家。”
从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新婚之日离家,到现在已经九日了。
这要不是新嫁娘不一般,这婚事刚成就得散。
季与京往林宅的方向去了,他猜测,林青黛多半住在那儿。
她比较习惯,而家里两个长辈绝对会由着她。
此刻已近申时,正是静宁城热闹的时候。
季与京游走其中,听乡民闲聊听他们在摊位上扯着嗓子讲价……
他觉得一身疲倦,在渐渐消散。
当他走到一间茶楼前,二楼忽有聊天声儿传来。
认真计较起来,他们的音量是很细微的。只不过季与京因习武内力强横,感知力会比常人敏锐许多。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地涌入他的耳朵里。
“我晨早瞧见季夫人和林家大少一道出城了,她是不是要走了啊?”
“不得吧?都拜过堂了。”
“那说不准。帝都来的大小姐,有钱有势,哪里受得住新婚丈夫出门打仗这事儿?”
“是你,你能忍?”
“季将军又不是故意的,都怪东韶国那些杂碎。”
后面的话季与京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
一阵风似的,急掠至林宅。
短短几日他不断地被提醒:黛黛会离开他,在某一个他无法预知的时刻。
他其实知道不会的,至少不会如此轻易,可每一次他的戾气都会被这种可能性挑动,他控制不住。
抵达,他狠戾地拍动着大门。
砰响漫开,有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