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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去心中的胡思乱想,沈鸢踱步过去,探头看谢清鹤在扇上作画题诗。

“刚刚田婶还说,想求你给她小孙子也画张小像。”

沈鸢搬来杌子,坐在书案旁。

欲言又止。

谢清鹤一手握着蟹爪笔,目光轻飘飘扫过沈鸢。

沈鸢自以为自己藏得隐蔽,可谢清鹤是习武之人,怎会不知他频频朝自己投来的目光。

沈鸢一直在偷看自己。

不止一次。

墨水在笔尖晕染而开,沈鸢一面觑着谢清鹤,一面轻声试探。

“你小时候,家里可是也曾给你请画师画过小像?”

“嗯。”

“那、那些小像还在吗?”

谢清鹤不明所以抬起眼皮,目光无声在沈鸢脸上打转。

沈鸢窘迫垂眸,双手相覆搁在膝盖上,“我就是好奇,你小时候是何模样,可是也如眼下这般。”

沈鸢只瞧见梦中少年的眉眼,旁的并未瞧见。

谢清鹤探究的视线仍落在沈鸢脸上。

昨日还说不会再疑心谢清鹤的人是自己,可如今疑神疑鬼的人也是自己。

沈鸢暗自腹诽自己的出尔反尔,正想着和谢清鹤说点什么,忽听院子外传来田婶的一声笑。

似是刻意扬高声音提醒屋里的沈鸢。

“乖乖,这是什么?对,马车,是马车。”

沈鸢住的地方偏僻,平日鲜少有人踏及。

沈鸢脸色骤然一变,忙不迭朝谢清鹤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她掩门往外走去。

甫一踏出屋子,果真听见院子外传来奴仆婆子的声音。

“二姑娘可在家?”

竟是沈家打发婆子过来送年岁礼。

往年送来的不过些薄米劣炭,今岁送来的,竟还有锦衾丝帛。

为首的婆子笑着上前,朝沈鸢躬身行礼。

“二姑娘这些年受委屈了,也是我治下不严,才让那目中无人的小人钻了空子,平白占了姑娘的月钱。”

婆子喜笑颜开,“二姑娘放心,那人如今已经发落,这些是老奴给二姑娘送来的赔礼,还望二姑娘大人有大量,莫要同我计较。”

言毕,婆子扬扬手臂,欲让人抬着箱笼入屋。

沈鸢冷声:“站住。”

婆子一怔,随后又拿手拍打自己的脸:“是老奴莽撞了。都愣着作甚,还不快卸下箱笼,姑娘家的闺房,岂是你们能踏足的?真是没规矩。”

一面说,一面笑。

“我昨儿才知李妈妈去了,二姑娘也真是的,这样的事怎不同府里讲?这两个丫环是我亲自教导的,规矩性情都是顶顶好的,往后就留在二姑娘房里。侍奉洒扫,他们没有不会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且沈府上下都生了一双势利眼,哪会无缘无故给沈鸢送礼。

沈鸢面上不显,挽唇朝婆子走去,“我常年不在父亲身边,也不知他身子可好?”

说着,将方才婆子送来的一匣碎银往她身前推了一推。

婆子眉开眼笑:“好,都好。老爷若知道二姑娘念着他,心中定然欣慰。”

她压低声音,“二姑娘且再忍忍,老爷也想早点接二姑娘回府,只是如今太子病重,一应宴请喜事都不可,老爷这也是不想委屈了二姑娘。”

沈鸢错愕:“……回府?”

婆子意有所指:“二姑娘总归姓沈,且如今也大了,老爷不会不管的。”

沈鸢还想再问,婆子却不肯答话,挥挥帕子扬长而去。

那两个丫环最终还是没留下,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婆子上了轿子。

婆子是沈夫人的陪房,沈鸢不过一个庶出的二姑娘,亲娘又是犯了大事的,素日沈鸢的事,她是半点也不想沾身。

谁曾想今日她竟主动揽过这差事。

丫环不解其意,回首望一眼身后破败老旧的农舍,面露嫌弃。

她一手捂着口鼻,巴不得长出双翅飞回沈府:“干娘如今也不疼我了,这样的地方,竟还想我留下。”

沈府下人住的房子,都比这一处好。

婆子恨铁不成钢,拿手指头戳丫环的额头:“不争气的东西,你们懂什么。”

她想起刚刚见到的沈鸢,唇绽樱颗,眼若秋水。

当年沈鸢的生母是汴京城中的第一美人,求亲的人差点踏破门槛。不想沈鸢出落至今,竟青出于蓝胜于蓝。

丫环眼珠子转动,能跟在婆子身边做事的,自然是她的左右臂膀,不是蠢人。

她一惊,挽着婆子的手错愕:“总不会真的和苏家……”

丫环伸出两根手指。

婆子笑睨她一眼,点点头:“八九不离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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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太子病重不宜婚娶,只怕沈鸢此刻已经在苏府了。

不过,也快了。

第14章 待你高中,我们就成亲……

朝霞满天,落日余晖残留在瓦檐上。

四五个箱笼横亘在雪地中,衬得小院满满当当。

沈鸢怔怔站在雪中,忽闻身后轻轻一声门响,她骤然回神,转首。

隔着洋漆描金箱笼,谢清鹤负手立在门前,衣襟上绣着金丝银线,在光下泛中着淡淡的金光。

沈家打发婆子上门时,沈鸢本还担心屋中的谢清鹤无处藏身。

待看见那婆子眼中不经意流露出的高高在上与颐指气使,沈鸢满腹的担忧霎时烟消云散。

他们看不起这小小的农舍,自然不会往里多走半步。

“刚才来的,是你家里人?”

越过箱笼,谢清鹤缓步行至沈鸢面前,视线轻飘飘掠过箱笼上硕大的一个“沈”字。

沈家老爷最会钻营,是朝中出了名的墙头草。家中妻妾成群,先前还曾将自己的爱妾送出去。

谢清鹤视线缓慢落在沈鸢脸上,目光一顿。

或许连沈鸢自己都不曾察觉,她生得一副好容颜。腮凝新荔,皓齿星眸。

倘或沈家拿沈鸢的亲事讨巧,也不是不可能。

“算不上家里人。”

沈鸢牵动唇角,自嘲一笑。

少时离家至今,她不曾再见过沈父一面。

若真也称得上是家人,那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沈鸢的家人不多,真正关心她的更是少之又少。

会不计后果将她拽出深渊的,也就只有那一夜山中的少年。

沈鸢双眸低低垂着,无声落在谢清鹤手腕。

那处的伤疤只剩浅浅的一层红印,再往下,是那枚沈鸢忘不了的红痣。

沈鸢心口翻涌。

若不是谢清鹤,只怕当日那茶壶砸的就是自己



檀口微张,沈鸢细声细气:“你怎么不问了?”

“你不是不想说?”

或许是谢清鹤看得透彻,又或许是沈鸢脸上的痛楚显而易见。

她慢慢摇了摇头:“不是不想说,只是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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