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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中,沈鸢无声长松口气。

怕叨扰苏亦瑾歇息,苏老夫人和苏夫人也相继回房。

暖阁霎时空了大半。

无意看见自己还拽着苏亦瑾的锦袍,沈鸢忙忙松开。

约莫是太过紧张,那一点袍角多出几道褶皱,怎么也压不平。

沈鸢叠声告罪:“是我失礼了,我让松苓取金斗来。”

苏亦瑾笑着摇头。

尚未出口,又是一阵咳嗽。

沈鸢脸色大变:“许太医还没离开,我让人去请他过来。你先在这坐会,等我……”

一只手忽的握住沈鸢的手腕。

银火壶中燃着金丝炭,暖阁角落各供着鎏金珐琅铜脚炉,可苏亦瑾的手却依旧寒冷如冰。

他强颜欢笑:“劳烦你给我倒杯茶,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

喝过热茶,苏亦瑾果然缓过气。

他抬眼张望屋中的红烛大红喜被,眉心稍皱:“母亲和祖母还真是病急乱投医,怎么连和尚道士的话都相信。”

松苓垂手侍立在侧,还以为苏亦瑾是想过河拆桥,不由为沈鸢抱不平。

她恼怒不已:“苏公子这是何意?难不成是想翻脸不认账?”

苏亦瑾赶忙澄清:“自然不是,只是冲喜一事未免荒谬,沈姑娘若是自愿也会罢了,若不是,那我不是平白无故耽误了沈姑娘一生?”

横竖都是苏亦瑾在理,松苓气急攻心,却也无可奈何。

沈鸢凝眉沉吟:“是不是……许太医和你说什么了?”

苏亦瑾唇角笑意稍显苍白:“是。”

他今日能醒来,不过是凑巧。

苏亦瑾面色憔悴,说一句得歇上半刻:“我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不知能撑到几时。沈姑娘想留下也好,想离开也好,我都会为姑娘周全。”

沈鸢皱眉:“苏老夫人那里……”

“祖母那里我自会去解释,定不会让她迁怒姑娘半分。这里是田产和地契,还有十万两银子,还有……和离书。”

福卷草纹瓣式盒往沈鸢眼前推了一推,苏亦瑾强撑着道。

“你先收着,若是想离开汴京,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苏亦瑾说的是离开汴京,并非离开苏府。

沈鸢猛地抬头:“你是不是、是不是知道什么?”

日光从窗口照入,落在苏亦瑾温润眉眼中。

“天下之大,姑娘何必拘泥小小的一方沈府?不如趁势而为,金蝉脱壳。”

苏亦瑾咳嗽两声,“再有,能将亲生女儿送来冲喜的能是什么好人,还不如一刀两断,彻底断了干系,也算是断尾求生了。”

这番话称得上大逆不道,松苓目瞪口呆。

沈鸢蛾眉轻蹙:“你容我、容我再想想。”

苏亦瑾颔首,忽然又道,“沈姑娘可是有心仪的人?”

沈鸢瞪圆双目:“我……”

她以前确实有心仪的人,可惜人心易变。

那个不顾一切挡在自己眼前,不论何时都会抓着自己不放的少年早就不在了。

谢清鹤对那段往事避之不谈,念念不忘的……从来都只有自己。

松苓哪里想得到苏亦瑾会这般直白,提裙匆忙踱步至门口,见四下无人,一颗心终于放下。

……

“十万两银子呢,公子还真是大善人,出手就是十万两。”

苏亦瑾的私库一直是小厮南烛掌管,一下拿出十万两银子贴补,南烛不可能不知道。

他往门口望一眼,好在松苓陪着沈鸢去了花厅用饭,暖阁只有他们主仆两人。

南烛絮絮叨叨,对苏亦瑾恨铁不成钢。

“公子好歹给自己留一点,这地契田地都送出去了,若是日后公子……”

话犹未了,南烛忽的收住声,眼圈红了一周。他狠命抹去眼角泪水,愤愤不平。

“兴许那许太医医术不精呢,又或是他诊错了。他又不是天师,怎知公子、怎知公子撑不到今夏。”

南烛泣不成声,泪如潮涌。

苏亦瑾笑着撑头:“我还没哭呢,你哭什么?”

南烛吸吸鼻子,哽咽道:“我知道公子为何给沈姑娘那么多银子。”

苏亦瑾唇角笑意渐淡。

南烛哼哼唧唧:“公子可是认出沈二姑娘了?”

那年苏亦瑾被山匪带走,苏家差点闹得人仰马翻,连夜搜城搜山。

南烛那会还小,却也记得找到苏亦瑾时,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

这事知道的人除了他,也就只有沈家人。

许是怕被人知道这桩丑事,沈家从未提过这事。

南烛那会又一心系在苏亦瑾身上,自然也不会多嘴。

若非他长了一双锐利眼,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兴许还真认不出来。

南烛双手抱臂,唏嘘不已:“想不到竟是沈家的二姑娘,公子当真和沈二姑娘……不是,是少夫人有缘。”

南烛欣喜若狂,“少夫人可是也认出公子你了?”

苏亦瑾一手捧着诗集,斩钉截铁:“没有。”

南烛跃跃欲试:“公子怎么知道,待我去问问少夫人……”

“站住。”

指骨在书案上轻轻敲着,苏亦瑾冷声抬眸。

南烛刹住脚步,不明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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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亦瑾不疾不徐:“这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也不许、不许同沈二姑娘提起。”

南烛错愕睁大眼,不解挠头:“为何?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故人相见,高兴还来不及,总不会心生反感?且公子和少夫人还曾有生死之交。”

诗集在书案上点了一点,苏亦瑾泰然自若。

“我时日不多,没必要让她为了我这样一个故人牵肠挂肚,徒增伤感。且她如今也有心仪之人,更犯不上为了我留在苏府。”

南烛眼中的光影逐渐黯淡,他小声嘀咕。

“公子这么会说,怎么不亲自问少夫人?兴许少夫人并非这般想。”

苏亦瑾挑眉:“……嗯?”

南烛抱着书跳开:“我知道了。”他脸上堆笑,“公子放心,南烛一定守口如瓶,不会乱说。”

话落,又笑着跑入澄黄日光中。

苏亦瑾无奈摇头。

风从窗口灌入,一张花笺从诗集中飘落。

竟是先前苏亦瑾在天香寺捡到的那枚。

花笺上洒落的桂花香早消失不见,只剩花笺上的一缕墨香。

字迹娟秀,工整灵动。

写的是李太白的《行路难》,应是为家中赶考的书生所求。

那时从天香寺回来后,苏亦瑾一病不起,也忘了寻找秋桂笺的主人。

沉吟片刻,他还是将秋桂笺收在妥当处,想着有朝一日让人送去天香寺的祈福树,也不枉原主人的心意。

……

苏府处处锦绣满目,园中雪色消融,映着满天日光。

松苓扶着沈鸢的手,罗绮穿林,衣裙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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