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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睁目转颈,不顾匕尖破皮,任颈血滴淌,只盯着身后之人。
“关你何事?”裴家子的语气极是生硬。
“你应也看得出来,此匕非你裴家祖传之器。你不敢说,莫非是你裴家人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从别处占有过来的?”
裴世瑜险些被气笑,“老贼,你少激我!以为我会上当?”
他这匕首的来历,还要追溯到小时候。当时他八九岁,正是上房揭瓦人嫌狗厌的年纪,有天无意在兄长书房里搜出一只锁匣,出于好奇,将锁弄开,发现里面藏了一柄匕首,匕鞘镶饰以各色古老宝石,华贵庄凝,抽匕,更见利光四射。
他一眼相中,只觉爱极,立刻便去求告兄长,要据为己有。
此匣深藏,观那匕首,也非凡器,他本以为兄长不会轻易答应,不料踌躇一番过后,兄长竟点头应允,说此匕是姑母遗物,而姑母生前最是爱他,本也是想在他成年后转他,既被他发现,提早转他,也是无妨,只吩咐他要好生保管,不可遗失。
然而,虽明知老贼套话,终究年轻气盛,还是忍不住道:“你既问,何妨叫你知道。此匕乃我仙逝姑母的遗物。兄长说姑母待我极好,便转与我,以资记念!”
“只是如此?”天王追问。
“既是你姑母所有,当初为何不将此物随她一道下葬?”
裴世瑜想起方才那惊险的一幕,气不打一处来:“你问这许多做甚!罗里吧嗦!”
天王恍若未闻,只凝目在月光映照出的这裴家子的面容之上,久久未再出声。
裴世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窥见谢隐山的身影还停在不远之外的暗处里,便喝道:“看我作甚!叫你的人再退远些。敢来花样,我便用这匕首割了你的脖颈!”
宇文纵缓缓又闭目,不再看他,似在养歇元气,片刻后,开口说道:“你要怎样,才肯放孤?”
“叫你的人全部退开!我要带她走!”
“不可能。”宇文纵断然拒绝。
“看在你二人方才拉我一把的份上,我放你们一个人走,这已是孤最大的让步!”
“那便让她走!”
早便料到这老贼不会完全退让,裴世瑜眼都未眨,立刻接道。
宇文纵睁开双目,淡淡瞥他一眼。
李霓裳这一刻只觉柔肠寸断。
若要她自己抉择,她宁可留下,由他出去。
或者,要死,就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她也无惧。
然而现实,却是她不得不走。
她若执意留下,只会给他凭添累赘。
只他一个人的话,说不定,他还能搏出一线生机。
她的心胸闷涨,眼眶发热,又不敢抹泪。
正难过得无法抑制,忽然,耳中传来一道声音:“匕首与这女娃留下!你给我滚!”
李霓裳一怔,抬起头,见裴世瑜也猛地转面,两人四目相交。
“不行!”
他醒神过来,面露怒意。
“你意欲何为?你恨我伤你,我自愿留下,给你一个交待便是!你为难她作甚?堂堂丈夫,枉称天王,你脸面何在?”
天王道:“孤方才说了,你我已是两清。你走便是。但这小女娃,你当孤不知她身份吗?她可比你贵重得多,孤要留她,谁能阻挡?”
“你休想!”裴世瑜大怒,手腕微微施力,匕尖便扎入了天王的咽喉,一股细血顺着匕尖沿着天王脖颈流了下来。
“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你若不放她,我先一刀割断你的脖,放你的血!”
天王面露不屑讥色,一顿,朝着前方大声喝道:“谢隐山听令!”
谢隐山立刻从暗处现身,快步行到近前。
“听着,孤此刻若死在这小儿手里,你即刻传孤的命,由振威太保继孤之位,你与陈永年辅佐太保,继孤未竟之事!”
“属下遵天王之命!”谢隐山抱拳应道。
“去,把这女娃先给孤抓起来!”天王继续下令。
谢隐山应是,向着李霓裳走去。
裴世瑜算到了宇文纵或不惧威胁,然而,又怎会想到,他的目的竟然不是自己,而是她。
眼见谢隐山向她逼去,惊怒交加,不顾一切,一把抽出方才所夺的刀,待上去阻拦,那天王等的,就是这一刻。
一俟他心神分散,猛然发力,登时便从匕下脱颈而出。
谢隐山追随他多年,二人一道出生入死过不知多少次了,似如此的配合,早便心有灵犀,根本无需多言,只需当场一个眼神,便可心领神会。
方才他去拿公主是假,救天王却是真。
一看机会来临,顿时返身飞扑而上,立刻便助天王从匕下完全救出,扶着他时,见他颈下血已成片,沾染衣襟,担忧不已:“天王你怎样了?快些去处置伤!”
天王神色阴沉无比。
他抬手,摸了把血糊糊的脖颈,随即甩开谢隐山的扶持,自己立定,呼道:“来人!将这里包围起来!”
火把闪烁。从谢隐山方才站立的后方一下涌出来无数的士兵,里三层外三层,将这座崖坡唯一的出口围得水泄不通。
前排更有数十弩兵,早已站好位,齐齐挽弓搭箭,只待一声令下,便将乱箭齐发。
任是神仙到来,也休想再活着脱身离去了。
裴世瑜立时领悟,想必这宇文纵一开始便没打算放人。不禁怒骂:“你这老贼,出尔反尔,何以取信于天下?”
宇文纵面不改色,冷冷地道:“孤早年就是误信人信义,才落得今日孤家寡人的地步!世上人人都骂孤魔头枭首,可笑你裴家人,更是自命清高,瞧不上孤,今日孤若不叫你见识一番,岂不是白担了恶名?”
他大笑起来。
“况且,你裴家之人,难道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孤向来记仇,睚眦必报?方才孤分明已叫你走了,是你自己不走,那便怪不了孤了!”
“裴二!”
谢隐山眼见天王脖颈还在渗血,焦急不已,更因自己先前数次在这裴家子的手里吃过大亏,对他极是防备,好不容易,此次终于占得上风,唯恐万一再次生变,当即命弓箭手将箭全部对准李霓裳。
“束手就擒,天王自不会为难这女娃!你再负隅顽抗,我便先射倒她!”
裴世瑜望着对面密密麻麻的包围圈和无数对准了她的箭簇,将目光投向垂泪的李霓裳,朝她微微一笑,轻声安慰:“别哭。都怪我,太无用了。我没事的。”
言罢,他抬臂撒手,“铛”一声,将手中的刀掷在了地上。
谢隐山见状,暗松口气,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召孟贺利拿来绳索,上去,亲手将这裴家子捆得结结实实。
天王这才缓缓地放松了些神色,接着,仿佛便感觉到了来自身体的疼痛。
他紧紧锁眉,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