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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船。
最后,靠着卡玛的消息,他们乘船赶上,终于在这儿把人逮到。
舟车劳顿的痕迹留在艾西脸上。
她被晒黑了,脸颊消瘦下去。但上天保佑,她好歹四肢健全、没有受伤。
尽管她信誓旦旦地强调自己一路上平安无事,但仍旧被扭送去了露西他们乘坐的船上,第二天一早就要沿路折返,把她送回去。
可她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圣都明明近在眼前。
其他人都默契地离开房间,让她们母女单独谈谈,泰勒冲艾西耸耸肩,关上门出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她们两个,艾西还被绑住了手脚。
“你知道你要做的事情有多危险吗?你就算到了圣都也于事无补,只会让自己陷入危险。教廷和魔物的事你怎么能牵扯其中。”
“可是……”
“——这不是孩子的玩闹!”露西沉声说,罕见地带上了些许焦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深吸一口气,让语气平稳下来,“教廷不会容忍任何外人知晓他们的密辛,他们为此处死过太多人。我很害怕,要是没能及时追上你,会发生什么事……”她的声音低下去。
“不是的……”艾西辩解道,“莫尔他还有救——堕落之主不能离开他太远,一定也在圣都你。教廷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圣子就这么死了,只要除掉安修斯,莫尔就安全了……”
可露西一点不为这个发现感到惊诧,她只是捂住额头,深深地叹气:“你难道是为了这件事才上路?堕落之主会跟随在宿主身边,这件事我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什……什么?”
“不仅我们知道,教廷应当也知道。”露西接着说,“圣都当下全城戒严,骑士团昼夜不停地在城中巡逻。如果能找到安修斯的踪迹,他们早就得手了。”
艾西的心忽然坠入谷底。该知道的教廷早就知道了,即使她见到莫尔,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她什么都做不到。
“人类自然找不到他的踪迹。”房间里的第叁个声音说。
露西悚然站起:“是谁?”
“吾乃幻境之主阿帕西,人类——若是不想死,就按我说的做。”
这些日子分辨幻觉、记忆与现实越发困难。一切与痛楚消融在一起,变得难分真假。
他的神智在随着身体的衰败而崩溃,不知什么时候便会彻底消散。
在记忆与现实的狭缝间,他有时能看见艾西,她坐在鲜花盛开的草地里,冲他微笑,她轻柔地贴上他的嘴唇,吻他的唇畔与眼角。
睁开眼睛,幻觉消散,绿意远去,眼前是一成不变的单调景色,伤痛重新席卷神经。
他的身体日渐腐烂,从末端开始,手掌与脚掌的皮肉腐败,露出白骨。施加于身体之上的肉刑不再能够愈合,日复一日地累加。
“一个人死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滋味如何?”安修斯在他耳边低语,“昔日的圣子,而今在不见天日之处度过余生。所有记得你面孔与姓名的人,此刻正在某处心安理得地享乐。所有不认识你的人,永不会感激你的所作所为。还有你喜欢的那个女人——过不了一两年,她就会彻底忘记你,一样在其他男人身下被肏成一条母狗,淌着口水叫喊别的名字,这就是你想见到的光景么?”
堕落之主开始用从前不屑一顾的事物来诱惑他。
身体里的魔物在等待中愈发焦躁,堕落之主仍不相信他这自私自利的圣子会坐以待毙地等死,百年才等来的一个机会就要眼睁睁流逝,任谁都会不甘。
在这种时候,能看着安修斯躁郁不安的样子,倒不失为一种消遣——起码,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好过。
莫尔低声发笑,残破不堪的肺收缩两下,将那笑声传出。
这声音引得看守他的圣骑士睁开了淡漠的双眼。
“那不是很好么,安修斯。”莫尔轻声说,“我本来就不希望她记得。”
117.记忆
艾西觉得自己可能给妈妈造成了大麻烦。
她的确造成了大麻烦。
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和两个领主级别的魔物扯上关系——而且是两个。
被安修斯附身的麻烦不久前才勉强解决,马上又来了一个新的领主。
阿帕西冷冷地说:“想保住性命,就想办法把这女人带到圣子面前去,不然我不介意将你和你的女儿,与这船上的所有人一齐杀死。”
幻境之主毕竟是个生性残暴的魔物,即使远不如全盛时期强大,杀死一群普通人类依旧简单。
无疑是掐死了所有退路。
原本计划返程,现在不得不改为继续往圣都前进。露西不可能放着艾西不管,让她一个人上路。后退是死,前进是生死未卜,露西让其他人先行返回,她乘另一条小船带艾西进城,无论发生什么意外,死伤也能更小。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却也是当下最好的方案。
临别前,露西把所以该交代的事托付给了自己的兄长。泰勒沉重地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目送她上了小船。
露西·亚当斯虽然是家族这一辈里最年轻的一个,但也是最具天赋、最有领导力的一个。整个研究基地实际上由她统领,失去谁也不能失去她。
但他同样不能阻止一个母亲去陪同身陷险境的女儿。
每日夜间,太阳落下之后,照例用圣水浇灌他的全身。
清澈的水从头顶倾倒,流经他的伤口,发出热油入锅的“滋滋”声。
行完例行的公事,骑士将舀水的勺子丢到一边,在椅子上坐下。
圣日之子也终有被圣光灼烧的一天。
这份痛楚倒似曾相识。
朦胧中他看见尸横遍地的神殿,自安修斯的记忆里。
近百年前的神殿和如今比起来模样依旧,只是神的眼前遍地尸骸,满是血腥,圣洁之地升起不详血日。
男人站在圆顶大殿中,仰头怔怔望着尊神雕像安静祥和的面容,他手中还抓着半截肠子,像是一时忘了放下。
宽阔的大殿中尸首横成,有人仍存了一口气,拖着半截身体在黑石地板上艰难爬行,然后被一剑刺穿脖子,再也没了声息。
血色浸染死人们的神官袍,他从死人后颈里拔出剑,讥讽道:“现在,人人都是红衣主教了。”
塑像前的男人没有说话,他于是走过去,一同仰起头来。神由大理石雕塑的雪白脸庞也溅上了血迹,鲜红浓稠地留在一侧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