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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嘶!
冬宁站直了身子,眼睛瞪得浑圆,“不会是那个裴……”
“哎!就是你想的那个裴。”哑谜打完,多的也不好说了,他又径自上他的妆去了。
冬宁听完,恍若丢了魂,坐回方仕英的梳妆台前,心里飘忽忽的。
方仕英也不知为何,今日的表演格外卖力,就像打了鸡血般,在台上翻腾跳跃,拱得场子很是热闹。
演出结束,他兴冲冲下了台,掀开幕布,梳妆台前的小姑娘正侧头看来,脸上一抹悠扬的嫩青油彩,傻兮兮冲他笑,“仕英哥哥,你好啦?”
方仕英立在原地,也跟着傻笑。有那么一刻,心被填得鼓鼓的,很满很满。
早春的夜间还冷着,一出百戏阁的门,带着寒意的东风直往身上吹。
芳嬷嬷立刻抖开随身携带的披风,就要往冬宁肩上披,却被一道青色的披肩抢先一步,铺到了小姑娘的身上,残留的檀香气拂过鼻尖。
“啊,谢谢仕英哥哥……”冬宁拢了拢他的披肩,回头冲他笑笑。
芳嬷嬷撇撇嘴,压下心中那股不悦,可再抬眉瞅那方仕英一眼,又觉他是个上道的。懂得跟宁姐儿献殷勤的男子,都不错。
三人有说有笑,就要汇入街上的人流,芳嬷嬷忽而顿住脚步,怔住了。
灯火阑珊的街头,人流依旧穿梭不止,喧闹声随着那一路的灯光,如长龙般延向远方。
百戏阁对面,夜色下,街灯中,一辆紫檀木铜镶边官轿落在店门旁,在这喧嚷的街市中,沉稳如兽,有种格格不入的威严。
芳嬷嬷攮一下还在和方仕英说笑的冬宁。
“怎么了?”
芳嬷嬷努努嘴,眼神透着不安。
冬宁循望过去,也看到了街对面那顶官轿,霎时,所有的欢悦全都从脸上消失殆尽。
檐下灯笼飘摇,暖黄的光照出官轿利落的轮廓。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那就是章凌之的轿子。轿顶四个角挂着的八角香包,是她十五岁那年亲手做的,又非要亲手挂上去。这么多年了,风吹日晒,已经褪了色,也没叫取下来。
他每日就坐着这顶轿子,风雨无阻地去上朝。
脸色霎时不好看了,她乱了呼吸,一下还是生出点心虚害怕来。
想起章凌之先前的叮嘱,明令禁止她再跟方仕英来往,没成想
,现在他却不辞辛劳地过来抓自己个现行了。
方仕英见主仆二人都沉默了,也循着她们的视线,看到了那顶无声威赫的官轿。
他是个通透人,立刻便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颜姑娘,是那位大人吗?”
他也不知道,那府里的主子跟小姑娘究竟是个什么关系,只约莫知道他官儿做得大。
“嗯……”她垂下眼睫,含糊其辞。
“抱歉啊,今晚可能不能跟你过去了,我……”她指了指那顶轿子,“我叔父来抓我回家哩……”
啊,原来是小姑娘的叔父。
怪不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敌意如此之重。也明白,毕竟自己这样一个低贱的出身,她又是那样的家世、那样的美好纯粹,任何一个为女孩儿着想的长辈都不会允许她和自己走近的。
“明白。”他颔了颔首,语气依旧是平稳。
“宁姐儿!快过去打个招呼,跟大人好好解释解释。”芳嬷嬷在一旁催促。
冬宁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像是要赴刑场般的沉重。
好容易挨到轿子前,那轿夫朝她行个礼,退到一旁。冬宁又紧张地揪紧了手指,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猛吸口气,抬手掀开轿帘。
橘黄的光线自灯柱洒落,照亮昏沉的轿厢。男人端坐其中,利落的脸部轮廓模糊,眉骨覆下阴影,显出几层阴沉。只那一双凤眸,凌厉得像劈开黑暗的寒刃,又亮又利,直朝她刺过来。
冬宁还是被吓个哆嗦,刚刚跟芳嬷嬷嘚瑟的小劲儿全没了,立马就缩了肩膀、垂了头,不敢看他。
“小叔叔……”
湿重的眼神落在她身上,他呼吸沉沉,一言不发。
不知为何,冬宁分明没有在看他,可就是感觉那覆盖在身上的眼神,又黏又滞,将她裹得透不过气。
“进来。”
冬宁眉心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到那轿厢里面窄小的座板,供一个人坐有余,可若是两人坐……便稍显拥挤。
而现下他发话,自己没有敢不听从的。咬了咬唇,她硬着头皮躬身进去,挨在他身边坐下。
空间实在太小了,她右边手臂被轿壁紧紧压着,左边手臂……贴上了他的胳膊。坚实的触感那样真切,男人的骨骼是硬的,肌肉也是硬的,抵得她有点疼,还发着烫。
这烫意蔓延到脸上,烧红了她的耳根。于是只好埋着头,恨不能将自己埋进胸口里。
冬宁一进来,轿帘又合下了,隔绝了街上的灯光,昏暗再次席卷。
黑暗中,除视觉以外的感官无限放大。冬宁一靠着他坐下,她身上那股陌生而又馥郁的檀香便冲鼻而来,充斥着整个轿厢。浓郁,而有侵占力,将他素常爱熏染的沉香压了下去。
章凌之拧眉,眸色又深了几分。
这不属于她的味道,很明显,是沾染自那个男人。
呼吸像被掐住了,额头青筋猛跳两下。
她身上陌生的气息,叫他整个人烦躁不安。
像是被其他雄性标记了自己的领地,胸口剧烈起伏着,克制住那股想要把她拥到怀里、重新标记自己的气息的冲动。
“颜冬宁。”他嗓子有点哑,低沉地开口。
冬宁不禁一个打抖,脖子更是抬不起来,手使劲往轿壁上压,企图避开他过于强烈的呼吸。但是避无可避。
他偏过头,垂眸。昏暗中,少女的娇靥看不清楚,只模糊地看出她眉眼的轮廓,小扇子似的睫毛盖下一圈阴影,蝉翼般轻轻颤动。
喉结又紧了紧,他重重深吸口气,按压□□内那股莫名的冲动,微哑的声线滑过她头顶,“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嗯?”
他磁沉的嗓音似乎带着热度,从高处落在耳畔,烫得她耳垂都在烧红。
直觉到这是兴师问罪的开端,冬宁手抠着轿壁,头贴上去,声音细弱像猫挠:“我……错了……”没什么可狡辩的,不如来个滑跪认错,说不定还能混个坦白从宽。
“呵。”一声冷哼响起。
仿佛能感受到他的气息吹拂过头顶,撩动起了发丝,差点激出她一身鸡皮疙瘩。
奇怪,以往也不是没有被小叔叔责怪过,可今夜的氛围,总叫她心头古怪。
“既知道错了,当初我们可是怎么说的?”
她当然记得。
若是再敢跟他来往,腿打断……
她反而有点胆子壮了,总不至于他真能打断自己的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