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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懂了琴歌之中的哀诉,果断出手相助,这才帮助太子回到故国。
宋澄合用这种香,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看着李翩不急不慌燃香的背影,宋澄合内心莫名生出一股烦躁。
她突然用力推开摊在面前的经文,从书案后站起,拔高嗓音喊道: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讨厌你这副孤高清傲的样子!竺因空那个骗子,说你是天生的鹿王慈悲心,我呸!什么慈悲,什么受苦受难也无畏,你能接受我拿火熏你眼睛,能接受外边那些流言蜚语的侮辱,全都是因为你自命清高!因为你根本看不起这一切!别看你现在摆出一副浪荡轻佻模样,但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骨子里仍旧是高高在上的,你根本瞧不起我们所有人,对吧?”
李翩回头看着自己年轻的继母,似乎在思忖她给自己下的这评语的准确性——孤高清傲。
宋澄合绕过书案,一步步走向李翩,边走边说:“我不仅讨厌你的清高,我还讨厌你这副无所不知的样子。你什么都知道,是吗?那你知不知道你父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并没指望李翩回答,只是自顾自地说下去:
“是我害死的!是我在他的汤药里动了手脚。”
“你知不知道为何这么多年,你父亲除了你,再没别的孩子?”
“也是我干的!他那些侍妾,但凡有人怀胎,都是我使了手段把胎儿弄死。”
话说至此,也不知是出于恐惧还是畅快,她的声音已经尖锐得有些扭曲。
可她并没停下,像是要一口气把所有见不得光的旧事都掀个底朝天似的,仍旧不停地说着:
“轻盈,你很好奇我为何要这么做吧?因为……我要让他断子绝孙!我要让你们李氏这一脉彻底绝掉!”
“可惜,惟有你,我前前后后谋划了许多次,却总也杀不死你……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李翩看着宋澄合一步步逼近,听着宋澄合说出那些令人惊骇的旧日秘密,面上却没有任何诧异神色。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激怒我,让我杀了你。”李翩这话并不是在问宋澄合。
他不纠葛,他只给斩钉截铁的答案。
“是又如何?”
“我不会杀你的。”
“你不想为你父亲报仇吗?”宋澄合问,“你如此不孝,眼见父亲被害死,却无动于衷……”
“我知道的事情远比你以为的要多得多。”李翩打断她。
宋澄合的面上显出一丝惊愕,脱口问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李翩看着宋澄合,目光中再次露出他继母最讨厌的那种悲悯,一字一句地说:“宋夫人,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年阿克苏受刑的时候,我就在房门外。我看到了你们是怎么对他,也看到了他们是怎么对你。”
宋澄合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整个身体都开始发颤。
“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阿克苏他……”
“住口!”
李翩话还没说完,就被宋澄合厉声喝止。
也许她已经猜到了李翩要说什么。
“商队从于阗带回消息,阿克苏死了。”李翩没理会宋澄合的厉喝,仍旧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阿克苏死了”这五个字像钉子一样把宋澄合钉在了原地,半晌没动,也没再说一句话。
过了好一会儿,当她终于能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已经变得喑哑不堪:
“李轻盈……你怎么还不死……跟你父亲一起去死,你们陇西李氏,都该死……都该死……”
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她再也维持不了作为继母的严厉之相,猛然跌坐在地,将脸埋在手心里。
“……李轻盈……你怎么还不去死……还不死……”
破碎的话语黏着哭腔,从手指缝里一片片掉了出来。
李翩低头看着自己的继母,面上浮起一丝浅笑:
“也许你说得对,我骨子里确实是个清傲之人。我清傲,所以不允许自己逃避,也不允许自己后退半步。我既然接下了凉州君这个封号,就一定会尽我所能,护住敦煌城和这座城里的数万百姓。……况且,沮渠玄山还没死,我哪敢先死。”
第22章 逆风扬尘(2) 冰冷的镜中映出一双冰……
姑臧城外有一座东西走向的山,名叫天刃山,属于祁连余脉。
用“一座山”来描述地形,无论是在江南还是淮北,都是合适的。但放在河西这里,总感觉有些不得劲儿。
盖因河西此地是壑接着壑、山连着山,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山脉起伏跌宕,一座座像扭在一起的绳结,根本没办法用眼睛将它们彻底区分开。
但天刃山和其他祁连余脉不同,它特别高,高得简直有些突兀,像一把从天而降的利刃,一刀扎进了河西大地的心口处。
朝东北的一侧坡度平缓,也许是千万年的泥石消磨,让这里变成了一个适宜植被生长的地方,半山腰往下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草坡,往上则是茂密的树林,再往上走就是寸草不生的荒岩和冰雪覆盖的山尖。
而朝西南的另一侧则完全不同,那边是一道几乎竖直的断崖,也许就是利刃的刀口。
今日没有风沙,难得晴空万里,几匹马沿着天玄山麓往东跑。
仔细看去,马匹似乎并无目的地,只是为了在草野上驰骋一番罢了。
“驾——”
打头的是一匹毛色黝黑发亮的高头大马,骑在马上的男人扬起鞭子,一鞭甩下,黑马的奔行速度又提高了些。
但他似乎仍觉不够,紧接着又是一鞭甩下,一鞭再一鞭,纵然如此健硕的大马,也几乎有些吃不消了。
跟在他身后的骑马侍从们眼看前马越来越快,也只得挥起鞭子加快马速,免得被抛下太远,惹那人发火。
那男人穿一件薄墨色左衽毛织领长袍,脚蹬一双长靿黄皮靴,头戴锥形尖顶帽,腰上还系了条粗犷的皮质带扣——是典型的匈奴卢水胡装扮。
身后策马距离他最近的一人,着装却与之完全不同。
此人上穿广袖青衫,下着一条大口袴,没戴帽却戴了顶金纱覆面进贤冠。倘若单看背影,谁都会以为这是位气质出众的汉人贵族,但转向正面才发现,高鼻梁、深眼窝,明显流淌着胡人血液。
“大王——,歇一歇——”
戴发冠的男子提高声音对前边那人喊道。
“吁——”
胡服男人勒住马,身后所有人也随之停了下来,都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这个被唤作大王的胡服男人,正是河西王沮渠玄山;身后那青衫男子是他的胞弟,征远大将军、景熙侯沮渠青川。
二人年纪相差只有十岁,但气质却截然不同。
沮渠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