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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话却没动。他本想仗着自己在府内多年,好赖也算有点脸面,干脆硬着头皮劝一劝这父子俩。

怎料还没等他开口劝说,李椠又是一鞭抽在李翩身上,随即扭头瞪着王栩,吼声震天响:

“愣着作甚!扒了!!”

吼得如此骇人,王栩再不敢磨蹭,带着两个仆役上前,三下五除二扒了李翩的外衫,只留一身白缣中衣。

白缣是一种极薄的细绢,富贵人家喜欢将其裁剪成中衣,夏天穿着既柔滑又透气。

此时衣裳一脱便立刻看得清清楚楚——那身轻薄的白缣中衣上已有道道血痕。

李椠再次举起鞭子,又是三鞭抽下,其中一鞭正打在李翩胸前。李翩疼得猝然歪倒在地,很快,前胸便透出一条狰狞血渍。

看见儿子终于显出不堪之相,李椠心头的火气略消了些。

他将马鞭收在手心扯了扯,冷声问道:“你可知错?”

李翩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宋澄合哀哀切切的哭啼之声。

“夫主,您消消气,纵然翩儿有天大的错,打坏了可如何是好?”

李椠见宋澄合从内院跑了出来,赶忙腾出一只手扶着她,又抬起那只握着马鞭的手戳向李翩,恨声道:

“阿涟莫要为他求情,你是不知这兔崽子究竟干了什么好事!”

孰料宋澄合却哭道:“不过就是偷了些银钱,夫主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一听这话,李椠原本稍有缓和的面色瞬间又变得铁青:“你知道他干的事?”

宋澄合泪眼婆娑地说:“不瞒夫主,其实我早就劝过小郎君了,可他一意孤行,说您这些钱财来路不正,恐怕会遭大报应。”

话音甫落,李椠只觉心里那把刚要歇下去的火气瞬间又腾腾腾地烧了起来,烈焰直冲脑门儿。

“王八羔子!敢咒你老子!”

他再也顾不得太守大人的矜持,跳着脚,指着李翩破口大骂。

李翩以手借力在地上撑了一下,重新跪直,没有分辨半句。

李椠忽然冲着垂手立于一边的仆役厉声喝道:“拿笞杖来!拿大杖来!看我今天不打死这小兔崽子!”

王栩和仆役们皆是惊骇,大人竟然要拿笞杖打小郎君?还要用大杖?!

笞杖乃五刑之属,由西汉文景之时延续至今,杖分大小,小杖轻,大杖狠,但无论哪种,用了笞杖就等于是动刑了啊!

小郎君他能受得住吗?

“还愣着作甚?!!”李椠的吼声简直能把房梁上的灰都给震下来。

诸人不敢耽搁,赶紧去外院取了笞杖来。王栩向仆役们打了个眼色,便有两个仆役上前按着李翩,将他按倒在地,摆成将要受杖的样子。

谁知李椠却忽地冷笑起来,阴恻恻地说:“摆成这样,糊弄谁呢?”

王栩心头一紧,他打眼色让仆役把李翩如此摆,就是为了打的时候不好受力,谁知他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却一下子就被大人看出来了。

“去!把髹漆几抬出来!”

很快,三尺长一尺高的髹漆几便被抬了出来。这矮几正好容得一人趴伏其上,如此高度受起杖责可比趴在地上要疼多了。

李椠:“打!给我打!给我狠狠打!”

仆役听令,左右两边的人举起笞杖,对着李翩臀腿等部位打了下去。

打是打了,不过这些仆役们下手很有分寸,知道这是人家爷俩闹不痛快,当爷的再生气那也是他亲儿子,且是唯一的亲儿子,谁敢把小郎君打坏了,今后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饶是如此,一杖杖打着,仍将李翩打得浑身紧绷,双手攥拳。

可李翩却仍是一声不吭,不说为自己辩解一句,甚至连一声呻吟都不肯吐出。

他越是这样,李椠就越生气。

只见李椠迈步上前,一把夺过其中一个仆役手中的笞杖,干脆自己出力狠狠打。

一声压抑着的痛呼抖在李翩喉咙深处,他硬是将那痛呼咽了回去。

“啪——”

“啪——”

“啪——”

李椠下手着实够狠,李翩这会儿已经疼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

宋澄合瞧了瞧面色惨白趴在髹漆几上挨打的李翩,又瞧了瞧李椠,忽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又哭起来。

“夫主,儿子纵然不孝,夫主也要保重身子,莫气坏了自己。就算把他打死了,夫主还有别的儿子,可夫主总该保重自己才对。”

一听这话,李椠挥板子的手更加用力,打得也更狠了。

——对啊,我李椠还有别的儿子,你继母肚子里怀着的不就是嘛!你仗着自己是家中独子,仗着李玄盛疼你,你恃宠而骄,现在连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是吧?我告诉你,少拿这个威胁我,我少你一个儿子,我还能有九九八十一个!

宋澄合还在哭着劝李椠。

可她哭得越凶,李椠下手就越狠。

“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敢背着老子去帮那群臭虫!”李椠咬牙切齿地骂。

谁知那个趴在髹漆几上,原本连呻吟都不肯发出一声的人,听了这话却硬是喘着粗气,从喉咙中挤出一句破碎的话语:

“大伯说过……百姓……不是……臭虫……”

说完这话,他曲起一条腿,转过膝盖在髹漆几的几面上借力,侧身扭头看向李椠。

李椠被他这么一看,只觉满腔怒火简直快把自己烧干了!

这狗东西居然还敢搬出已经去见阎王的武昭王来压老子!

狗东西!狗东西!看来还是打得不够狠!

只听李椠大吼一声,举起板子对着李翩的腿打了下去。

这一杖,李椠用了死力。

“啊——!!!”

笞杖打在腿上的瞬间,一直咬紧牙关承受痛苦的李翩突然发出一声哀痛至极的惨叫。

李椠听他终于肯发出惨叫,心里瞬间舒坦了不少,决定再打两板给他点教训,让他牢牢记住父亲的威严。

“啊——!!!”

李翩第二次发出惨叫的时候,嗓音已经完全变形,那声音一点也不清润,而是变成了一种可怖的、扭曲的哀嚎。

至此,李椠再火气上头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赶忙停了手。

看着趴在髹漆几上疼得打摆子的儿子,他突然反应过来——刚才气得狠了,笞杖落下的位置好像偏了些?

但具体偏到哪儿了,他也搞不清楚,恐怕此刻只有李翩一人知道。

李翩的手紧紧抠着髹漆几的边沿,抠得太紧,骨节白里泛青,像是能把皮都戳破。他想喘气,可根本不敢喘,连最轻微的呼吸都带着剧痛,冷汗从额头淋漓淌下。

旁人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李椠刚才挥舞笞杖的时候失了分寸,将那么重的大杖打在了他的膝关节处——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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